经过一整天的辛勤忙碌,张知夏粗略一数,竟挣了一百五十多块钱。她捏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眼里闪着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忍不住轻声叹道:“不错不错…”
一旁的陆望舒正清点着剩下的货品,头也没抬,声音清淡地飘过来:“别高兴得太早,离你回本还早着呢。”这话像一阵微凉的风,轻轻扑在张知夏发热的脸颊上。
“我自然知道路还长,”张知夏转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服气的雀跃,“可这是头一回一天挣这么多,难道还不许我高兴一下么?”她心里清楚,在陆望舒伸手帮她之前,自己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天下来,收入寥寥,勉强糊口而已。如今虽说不上翻天覆地,但这一百多元,像暗夜里划亮的第一根火柴,虽微弱,却真切地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让她看见了希望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她心里生出一种朦胧而坚定的预感:今天的客人似乎比往日多了些,问价的神情也更认真了。这小小的摊位,仿佛正慢慢积攒着人气。她仿佛能听到一种细微的、名为“转机”的声音,正在生活的缝隙里悄悄萌动。
她明白,接下来不能再只是守株待兔。这一百多元,不仅是生活的支撑,更是一颗种子。她得想办法让更多人知道这个小小的角落,让这点星火,有机会燎原。宣发,就是下一步必须要走的路。
于是,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刚刚洒在“夏夜面馆”斑驳的招牌上时,一张崭新的招聘启事便被工工整整地贴在了店门旁的柱子上。墨迹未干,“服务员”三个字下面,用醒目的数字写着“3000元/月”。
张知夏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退后一步端详着自己的“大手笔”,语气里带着几分豁出去的决心,又夹杂着些许窘迫:“没办法,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钱了。”她知道这个数目在同行里并不算高,但对她这小本经营来说,每一分钱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的陆望舒,目光从招聘启事上缓缓移到张知夏脸上,她抱起手臂,眉头微挑,声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质疑:“服务员都可以一个月拿三千,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一分钱没有?”她特意在“我”字上加重了语气。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张知夏明显哽住了,她有些慌乱地避开陆望舒审视的目光,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围裙一角,试图用之前商量好的说辞来解释:“这个…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过年的时候,我所有的钱都…都归你。”
“哦——?”陆望舒拖长了尾音,这个单音节词像一把精巧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被忽略的疑窦。她上前一步,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么,尊敬的老板,请问我那份‘过年的钱’,现在在哪儿呢?”
“额,这个嘛…”张知夏的眼神飘忽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由于…由于我现在是‘陆望舒’,所以那笔钱…当然…”她的话没说完整,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钱还在“陆望舒”名下,也就是她张知夏现在使用的这个身份里,本质上,钱并没有换主人。
“哈!”陆望舒瞬间明白了这文字游戏里的陷阱,一种被算计的感觉猛地窜上心头,“那请问这跟没给有什么区别!张知夏,你又想让我打白工!”她气得几乎要跳起来,脸颊染上愠怒的红晕。她早该察觉到的,那种隐隐的不对劲,此刻如同潮水般涌来。一定是适应这具陌生的身体耗费了太多心神,连带着她的反应都变得迟钝了,竟然直到此刻才彻底看清这个看似憨厚的家伙埋下的“伏笔”。
陆望舒双手往腰上一叉,柳眉倒竖,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我告诉你,张知夏!想让我继续帮你干下去,白纸黑字,按月发钱!否则你就给我提头来见!”
看着陆望舒真动了气的模样,张知夏心里顿时有点发虚。她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自己也觉得这“空头支票”开得确实不太地道,再怎么说也不能紧着自家人坑啊。“哎呀,好了好了,别生气嘛,”他讪笑着,试图缓和气氛,“是我考虑不周……我保证,一定补偿你,好不好?”
陆望舒见她态度软了下来,那股火气也泄了大半。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一丝精明的算计:“唉,算了算了,我也知道你现在兜比脸还干净。这样吧,坑我的事暂且不提,不过……等你到时的成人礼,收到的所有礼金,统统归我,怎么样?这总不过分吧?”
“啊?成人礼的钱?”张知夏一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连摆手,一脸肉痛,“别别别!我给你开,我给你开工钱!三千就三千!”
“三千?”陆望舒眼皮一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是以前的价钱。现在嘛,鉴于你恶劣的‘文字游戏’行为,严重损害了我们之间的信任基础,得加钱。四千,一个月。”
张知夏苦着一张脸,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顿响,最终还是妥协了,哭丧着说:“四千……行!四千就四千!我的陆大小姐,这下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陆望舒轻哼一声,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数落道,“你呀,真是的!竟然把心眼动到我头上来了,肯定是平常我太信任你,才让你钻了空子,我之前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风波暂平,陆望舒转身拿起自己的书包,甩到肩上,作势就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张知夏还沉浸在每月四千元支出的“悲痛”中,下意识地问道。
这个问题差点把陆望舒逗乐了。她回过头,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张知夏,无奈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校服和书包:“我们去哪儿?张知夏同学,请你动动你那个刚算完账的小脑袋瓜想一想。”
“我们是谁?”
“张知夏,陆望舒?”
“废话!除了这两个身份,我们还是什么?”
“今天是期中考试!你这个笨蛋!光顾着开店,竟然还能把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张知夏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赶紧抓起自己的书包,一边往外冲,一边又猛地刹住脚步。她利落地锁好店门,然后飞快地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潦草地写上“今日上午有事,暂停营业”几个大字,用透明胶带仔仔细细地贴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舒了口气,拉着陆望舒朝着学校的方向飞奔而去,心里盘算着只能等考完试再回来张罗下午的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