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正站在灶台边，将分拣好的药草一点点放进陶罐。她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淡绿色的衣袖随着抬手的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腕间系着根细细的银链，坠着枚小小的玉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忘忧草要最后放，煮太久会散了药性。”云微轻声说着，侧头看向蹲在灶膛前的红绡，“火别太旺，温火慢煮才好。”
“知道啦！”红绡鼓着腮帮子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溅起，映得她脸上的灰痕更明显了。她回头冲沈清涟眨眨眼，像只偷玩泥巴的猫，“清涟姐姐，你看我像不像灶王爷？”
沈清涟被她逗笑，刚想说什么，就见凌霜月扛着一捆劈好的柴走进来，额角沁着薄汗，火红的衣摆沾了点木屑，却丝毫不减张扬的气焰。“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劈点！”
“够了够了。”云微笑着摆手，“这点药草，用不了这么多柴。”
凌霜月把柴堆在墙角，走到沈清涟身边，低头看她泛红的眼角，挑眉道：“怎么？被感动哭了？”
沈清涟连忙别过脸，抬手抹了下眼角，声音有些发闷：“才没有。”
“还说没有，眼眶都红了。”凌霜月低笑一声，忽然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哭什么？这点小事就感动了？以后我护着你的地方多着呢。”
她的指尖带着刚劈完柴的薄茧，触感有些粗糙，却意外地让人安心。沈清涟像被烫到般往后缩了缩，脸颊瞬间涨红，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凌师姐……”
“好了，别逗她了。”云微适时开口解围，将陶罐的盖子盖好，“还要再煮一刻钟，我们出去等吧，这里烟大。”
红绡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走走！清涟姐姐，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着，她不由分说拉着沈清涟往外跑，凌霜月和云微相视而笑，也跟着走出了厨房。
院子里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地碎金。红绡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木盒子，献宝似的递给沈清涟：“你看！这是我昨天在山下买的糖人，特意给你留的！”
盒子里躺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糖人，晶莹剔透，还带着淡淡的甜香。沈清涟愣了一下，看着糖人，忽然想起前世被打入地狱前，她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想吃块小时候在外婆家吃过的桂花糖。
“谢谢。”她接过糖人，指尖触到微凉的糖面，眼眶又有些发热。
“谢什么呀。”红绡笑得眉眼弯弯，“以后我天天给你买！”
凌霜月靠在院墙上，看着沈清涟小心翼翼捧着糖人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柔和了许多。她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抛给沈清涟：“这个也给你。”
沈清涟接住一看，里面装着几颗圆润的果子，红得像玛瑙，散发着清甜的香气。“这是……”
“朱果。”凌霜月抱着胳膊，语气随意，“妖族那边特产的，吃了能补灵力，比你们青云宗的丹药管用。”
沈清涟捏着瓷瓶，心里又是一暖。朱果她听说过，是极为罕见的灵果，一颗就抵得上百块中品灵石，凌霜月竟然就这样随手给了她。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让你拿着就拿着。”凌霜月打断她，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我妖族不兴你们人族那套虚礼。”
云微走过来，笑着补充：“凌霜月说得对，这朱果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你收着吧。正好你最近在炼化星髓矿，用朱果辅助，能让灵力更精纯。”
沈清涟看着她们，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些天，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提防，刻意保持距离，可她们的好意却像春日的细雨，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打湿了她心里那片早已干涸的土地。
“谢谢你们。”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红绡连忙拍了拍她的背：“哎呀，怎么又要哭了？再哭糖人都要化了！”
沈清涟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小心翼翼地舔了口糖人，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久违的暖意，一直甜到心里。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清砚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依旧是一袭白衣，墨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只是脸颊比平时红润了些，像是走得急了。
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她愣了一下，目光在沈清涟手里的糖人和凌霜月给的朱果上转了一圈，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苏师姐。”沈清涟连忙收起情绪，有些不自然地打招呼。
苏清砚“嗯”了一声，走到她面前，将食盒递过来，语气平淡无波：“王长老让我给你带的，说是对你炼化灵力有好处。”
沈清涟疑惑地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枚莹白的糕点，形状像莲花，散发着淡淡的莲香。“这是……”
“莲心糕。”云微笑着解释，“王长老最擅长做这个，用百年莲子磨成粉做的，能清心火，稳灵力，比我的药草水还管用。”
沈清涟拿起一块莲心糕，指尖触到温热的糕体，心里忽然明白——王长老向来不插手外门纷争，哪会特意让苏清砚送糕点？这分明是苏清砚自己的意思，却偏要借王长老的名义。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苏清砚的目光。那双总是覆着薄冰的凤眸里，似乎藏着一丝期待，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看到沈清涟望过来，她却又立刻别过脸，耳根悄悄红了。
“多谢苏师姐。”沈清涟咬了口莲心糕，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莲香，不腻不齁，恰到好处。
苏清砚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声音却比平时柔和了些。
红绡看着这一幕，捂着嘴偷笑，凑到凌霜月耳边小声说：“你看她，明明自己想送，偏要找借口，比你还别扭。”
凌霜月低笑一声，没说话，只是看着沈清涟小口吃着莲心糕的样子，眼底的火焰似乎柔和了些。
厨房里忽然传来“咕嘟”的声响，是药草水烧开了。云微连忙走进去，小心翼翼地揭开陶罐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立刻涌了出来。她用勺子轻轻搅了搅，又放进几片忘忧草，盖上盖子继续焖煮。
“还要等一会儿。”云微走出来，擦了擦手，“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院子角落里有棵老槐树，树下放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是沈清涟平日里看书的地方。几人围坐在一起，红绡叽叽喳喳地说着山下的趣事，凌霜月偶尔插一两句，苏清砚安静地听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沈清涟身上，而云微则温柔地笑着，时不时给沈清涟递上一杯茶水。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沈清涟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像做梦——几个本该是她“敌人”的人，此刻却围在她身边，分享着彼此的趣事，空气里弥漫着糕点的甜香、药草的清香，还有一种名为“暖意”的东西。
她想起前世在无间地狱里的日子，永恒的黑暗，无尽的痛苦，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那时的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样平静地坐在阳光下，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
“在想什么？”苏清砚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清涟回过神，对上她关切的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苏清砚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以后会一直这样。”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笃定，像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沈清涟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忽然觉得，或许真的可以相信她。
“对了！”红绡忽然拍了下手，“我昨天听外门的弟子说，下个月青云宗要举办内门弟子选拔，清涟姐姐，你要不要参加？”
沈清涟愣了一下：“内门选拔？”
“是啊是啊！”红绡点头如捣蒜，“只要通过选拔，就能成为内门弟子，不仅月例多了，还能领到更好的资源，甚至有机会拜入长老门下呢！”
凌霜月挑眉道：“我看你现在的修为，炼气四层应该快了吧？以你的资质，通过选拔绰绰有余。”
沈清涟犹豫了。内门弟子……原著里，“沈清涟”就是通过内门选拔，才有了接近林晚星的机会，也才一步步走向了深渊。
“我……”
“去吧。”苏清砚忽然开口，“内门的资源比外门好得多，对你修炼有好处。”
云微也点头：“是啊，沈师妹的资质很好，留在外门太可惜了。而且……”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内门的消息更灵通，或许能查到一些你想知道的事。”
沈清涟的心猛地一跳。想知道的事？是指她重生的秘密？还是指这些人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
她看着云微温和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云微似乎知道些什么。
“好，我去。”沈清涟下定了决心。不管未来有多少危险，她都不能一直躲着。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查清那些深藏的秘密。
看到她答应，红绡立刻欢呼起来：“太好了！到时候我去给你加油！”
凌霜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妖族的资源，随便你用。”
苏清砚也道：“接下来这几天，我多教你几招剑法，应付选拔绰绰有余。”
云微温柔地笑了：“我那里有几颗‘聚气丹’，你拿去，或许能帮你突破炼气四层。”
沈清涟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为她打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低低的“谢谢”。
这时，云微忽然站起身：“药草水应该好了，我去倒出来。”
她走进厨房，很快端着个青瓷碗出来，碗里的药草水呈淡淡的碧绿色，散发着清冽的香气。“小心烫。”她将碗递给沈清涟，“慢慢喝，能安神。”
沈清涟双手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小口喝着药草水，清冽的味道带着一丝回甘，喝下去后，丹田处竟泛起一阵淡淡的暖意，之前练剑和被惊吓带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好喝吗？”红绡凑过来问。
沈清涟点点头：“嗯，很好喝。”
“那是当然，这可是云微姐姐亲手煮的！”红绡笑得狡黠，“里面加了好多好东西呢，不仅能安神，还能……”
“红绡。”云微轻轻打断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别说这些了。”
红绡吐了吐舌头，没再往下说，只是冲沈清涟眨了眨眼，像是在说什么秘密。
沈清涟看着她们，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些人对她的好，似乎不仅仅是朋友间的关照，更像是……小心翼翼的呵护。她们像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用各自的方式，为她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地。
阳光渐渐西斜，院子里的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苏清砚要回剑庐练剑，凌霜月也说妖族那边还有事要处理，红绡被云微以“还有药草要晒”为由拉走了，院子里很快又只剩下沈清涟一人。
她收拾好石桌上的碗筷，看着厨房里还冒着热气的药罐，还有墙角那堆凌霜月劈好的柴，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
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握紧了腰间的“墨影”剑。内门选拔也好，未来的危险也罢，她都不会再害怕了。
因为她知道，身后有一群人在默默守护着她。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藏在烟火气里的暖意，这份小心翼翼的呵护，背后还藏着多少她看不懂的深情与过往。而那场即将到来的内门选拔，不仅是她提升实力的机会，更是一场早已布好的局，正等着她一步步走进来。
夜色渐渐降临，沈清涟坐在灯下，看着桌上那几颗朱果和剩下的莲心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重生这一世，她真的可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至少，此刻的温暖是真的，她们的心意也是真的。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