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沈清涟终究没睡安稳,半梦半醒间总觉得窗外有动静,直到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阳光已透过窗棂爬上床沿,软榻上的红绡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铃兰香。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昨夜的惊魂与暖意还在心头萦绕。推开房门,院墙外干干净净,连一丝打斗痕迹都没有,若不是手腕上还残留着练剑时的酸胀,她几乎要以为那是场荒诞的梦。

正怔忡着,院门口忽然传来轻叩声,笃笃两下,节奏温和。

沈清涟心头一跳,走过去拉开门——晨光中,云微提着食盒立在门外,淡绿色的裙摆沾着些许露水,像是刚从灵植园过来。

“沈师妹,醒了吗?”云微的笑容温润如晨光,“我熬了些小米粥,想着你或许没吃早饭。”

沈清涟侧身让她进来,鼻尖萦绕着米粥的清香,还有她袖中散出的药草味,复杂却不冲突。“又麻烦云师姐了。”

“举手之劳。”云微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白瓷碗盛粥,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灵草,“昨晚睡得好吗?我看你脸色还有点差。”

沈清涟握着空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果然知道些什么。

“还好,可能是前几天没休息好。”她避开云微的目光,低头搅着碗里的粥,“多谢师姐关心。”

云微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浅笑,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这个给你。”

沈清涟抬头,见瓶身贴着“安神散”的标签,质地莹白,一看就不是凡品。“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云微不由分说将瓷瓶塞进她手里,指尖相触时,特意停顿了片刻,“夜里若是再睡不好,就取一点用温水冲服,效果很好。”

她的指尖带着常年侍弄灵草的微凉,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沈清涟捏着温热的瓷瓶,忽然想起昨夜红绡的话——“有很多人在偷偷看着你”。

云微的温柔,苏清砚的别扭,凌霜月的热烈,红绡的跳脱……这些截然不同的在意,像一张细密的网,正将她缓缓包裹。

“多谢云师姐。”她低声道,声音有些发涩。

云微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安静地陪她吃完早饭,才提着食盒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目光落在沈清涟腰间的“墨影”剑上:“苏师姐的剑,用着还顺手吗?”

沈清涟愣了一下:“挺、挺顺手的。”

“那就好。”云微的笑意深了些,“苏师姐性子冷,但若她肯把剑送给你,便是真的在意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淡绿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光里,留下沈清涟站在原地,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真的在意吗?

那个高冷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剑仙,会在意她这样一个“原著里的反派”?

沈清涟低头看着腰间的“墨影”剑,乌黑的剑身映出她茫然的脸。

她收拾好碗筷,刚想回房炼化星髓矿,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红绡清脆的嚷嚷:“清涟姐姐!不好了!”

沈清涟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拉开门。

红绡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发梢都跑乱了,手里还攥着张纸条:“那、那几个推你下潭的杂碎,被人发现晕在乱葬岗了!现在外门都在传,说是你找人报复的!”

沈清涟的脸色瞬间白了。乱葬岗?那几个弟子不是被打晕在院墙外吗?怎么会跑到乱葬岗去?

“谁、谁传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红绡把纸条递给她:“你自己看!有人匿名贴了告示,说亲眼看到你夜里和黑衣人接触,还说你勾结妖族……”

沈清涟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诛心——“外门弟子沈清涟,心术不正,勾结外人,报复同门,现将人证弃于乱葬岗,望宗门严惩!”

“一派胡言!”沈清涟气得手都抖了,“我根本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红绡连忙安抚她,“可现在外门那些人就信这个!尤其是王长老的死对头李长老,已经带着人往这边来了,说是要拿你去问话!”

沈清涟的心脏瞬间沉到谷底。李长老?那个素来与王长老不和、最是看重规矩的外门长老?

若是被他抓到把柄,就算王长老想护着她,恐怕也难。

“怎么办?”沈清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不怕那几个跳梁小丑,却怕这种无中生有的构陷——原著里,“沈清涟”就是这样一步步被流言蜚语逼上绝路的。

红绡皱着眉,刚想说什么,院门外已经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沈清涟何在?”

沈清涟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去,索性挺直脊背,走出房门。

院门口站着十几个外门弟子,为首的是个穿着灰袍的老者,面容严肃,眼神锐利,正是李长老。他身后跟着几个弟子,手里还拿着绳索,显然是来抓人的。

“弟子沈清涟,见过李长老。”沈清涟不卑不亢地行礼。

李长老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带着审视和鄙夷:“沈清涟,有人告你勾结外人,报复同门,可有此事?”

“弟子没有。”沈清涟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几位同门与我确有过节,但弟子从未想过报复,更不会勾结外人。”

“哼,空口无凭!”李长老冷哼一声,“如今人证就在乱葬岗,还有人看到你夜里与黑衣人接触,你还想狡辩?”

“我没有!”沈清涟攥紧了拳头,“长老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我昨夜一直待在房里,红绡可以作证!”

“红绡?”李长老挑眉,“就是那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她的话岂能作数?”

他挥了挥手:“来人,把沈清涟拿下,带去刑堂问话!”

几个弟子立刻上前,伸手就要抓沈清涟。

沈清涟下意识后退一步,握住了腰间的“墨影”剑。她知道,一旦被带去刑堂,就算没罪也会被屈打成招。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传来:“谁敢动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清砚一袭白衣,立于不远处的石阶上,墨发高束,凤眸冰冷,手里的“寒川”剑泛着冷冽的光,气势迫人。

李长老看到她,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苏首席?这是外门的事,你……”

“她是我教的弟子。”苏清砚打断他,一步步走过来,白衣飘动间,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走到沈清涟身边,目光冷冷扫过那些伸手的弟子:“谁敢碰她一下,先问过我的剑。”

“寒川”剑发出一声轻鸣,剑气凌厉得让众弟子下意识后退。

李长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苏首席!你这是要包庇她?”

“我只包庇对的人。”苏清砚的目光落在李长老身上,带着不容错辨的威压,“李长老若是有证据,尽可拿出来。若是没有,仅凭一张匿名告示就抓人,未免太失长老风范。”

李长老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本想借题发挥,打压王长老的势力,却没想到苏清砚会亲自出面护着沈清涟。苏清砚是什么身份?就算是掌门,也要给她三分薄面,他一个外门长老,哪里敢跟她硬碰硬?

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凌霜月一袭红衣,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妖族侍从,气势张扬。她走到沈清涟另一边,挑眉看着李长老:“李长老,抓我家阿涟做什么?她可是我罩着的人。”

一边是青云宗首席大弟子,一边是妖族少主,两人一左一右护着沈清涟,气势逼人。李长老的脸色彻底白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红绡趁机跳出来,晃了晃手里的铃铛:“李长老,我看你还是别抓了。清涟姐姐有苏师姐和凌霜月姐姐护着,你抓不动的。”

李长老看着眼前这阵仗,知道今天是讨不到好了,只能咬着牙道:“好!好!既然苏首席和凌少主都为她担保,那我便再查一查!若是让我查到她真的有罪,定不饶她!”

说完,他狠狠瞪了沈清涟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直到那些人彻底消失,沈清涟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看着身边的苏清砚和凌霜月,心里五味杂陈。

“多谢苏师姐,凌师姐。”她低声道,声音有些发颤。

“谢什么。”凌霜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比平时轻了些,“我说过,我罩着你。”

苏清砚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发白的脸,眉头微蹙,忽然从袖中摸出个玉瓶,塞到她手里——正是上次云微给她的安神散。

沈清涟愣了一下:“这是……”

“云微给你的。”苏清砚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她怕你出事,让我转交给你,说是……能定神。”

说完,她像是怕被人看穿心思,转身就走,白衣飘动间,耳根悄悄红了。

凌霜月看着她的背影,笑得别有深意,然后凑到沈清涟耳边:“某人明明自己急得不行,非要说是别人的意思,真是别扭。”

沈清涟捏着温热的玉瓶,看着苏清砚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暖流,驱散了刚才的恐慌。

原来,云微不仅提醒了她,还早就请苏清砚来了。

原来,这些人都在悄悄为她铺路,为她挡风。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沈清涟抬起头,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凌霜月,还有蹦蹦跳跳凑过来的红绡,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原著”的恐惧,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或许,她真的可以不用逃。

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这些围绕着她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看似平息的风波背后,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一切。而那个匿名告示的主人,正躲在暗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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