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云师姐的莲子羹，很好喝。”她轻声道谢，试图掩饰眼底的复杂。
云微笑了笑，指尖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动作自然得像在拂去不存在的碎屑：“喜欢就好。若是晚上还想吃，我让侍从给你送去？”
指尖的微凉带着药草的清香，沈清涟下意识偏了偏头，避开了这过于亲昵的触碰：“不、不用麻烦了，我晚上吃得简单。”
云微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失落，却很快被温柔掩盖：“那好吧。你初学剑法，难免劳累，晚上早些休息。”
“嗯。”沈清涟点点头，转身看向苏清砚和凌霜月，“苏师姐，凌师姐，今日多谢指点，我先回去了。”
苏清砚“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发红的手腕上，欲言又止。
凌霜月却走上前，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玉瓶塞给她：“这是‘活络丹’，晚上睡觉前涂在手腕上，明天就不红了。”
沈清涟捏着温热的玉瓶，指尖微颤：“多谢凌师姐。”
“跟我客气什么。”凌霜月笑得张扬，忽然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晚上别睡得太沉，说不定有惊喜。”
惊喜？沈清涟心里咯噔一下，刚想问什么，凌霜月已经转身朝苏清砚扬声道：“清砚，我新酿的果酒还在住处冰着，去尝尝？”
苏清砚看了沈清涟一眼，淡淡道：“不了，我还要回剑庐练剑。”
“真无趣。”凌霜月撇撇嘴，又转向红绡，“红绡，你去不去？”
红绡正把玩着云微给的莲子，闻言眨眨眼：“我要跟清涟姐姐回去，才不跟你去喝酒呢。”
凌霜月挑了挑眉，没再勉强，转身化作一道红影，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
苏清砚也转身朝剑庐走去，白衣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看了沈清涟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惊。
云微温声道：“我也要回贵宾楼了，红绡，你跟沈师妹一起？”
“嗯！”红绡蹦到沈清涟身边，很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清涟姐姐，我们走！”
沈清涟被她拖着往前走，回头时，正看到云微站在原地望着她们，淡绿色的裙摆被风吹起，像一片即将飘落的叶子，眼神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清涟姐姐，你在看什么？”红绡晃了晃她的胳膊。
“没什么。”沈清涟收回目光，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红绡，凌师姐说的‘惊喜’是什么意思？”
红绡眨眨眼，笑得狡黠：“我怎么知道？不过……晚上确实可能有点热闹。”
沈清涟的心沉了沉。热闹？她现在最怕的就是热闹。
回到住处时，天已经擦黑。红绡赖着要跟她一起吃饭，沈清涟没办法，只能从纳灵袋里摸出几块灵石，让她去外门的食堂买些吃的。
红绡一走，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沈清涟坐在桌前，看着凌霜月给的活络丹，又想起苏清砚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红绡那句“热闹”，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拿出星髓矿，想趁晚上再炼化一块，可心神不宁，灵力总是跑偏。试了几次都不成功，索性将矿石收起来，坐在窗边发呆。
夜色渐深，院墙外传来零星的虫鸣，偶尔有晚归的弟子走过，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一切都平静得不像话，可沈清涟却总觉得，这平静下面藏着汹涌的暗流。
凌霜月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红绡说的“热闹”又指什么？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院墙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沈清涟瞬间绷紧了神经，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月光下，几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趴在院墙上，看身形，正是前几天把她推下静心潭的那几个外门弟子！
他们手里拿着绳索和麻袋，脸上带着阴狠的笑，显然没安好心。
沈清涟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些人竟然还不死心，想趁夜报复她！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墨影”剑，指尖却有些发颤。她刚学会几招基础剑法，对付这些常年在外门厮混的弟子，根本没有胜算。
怎么办？喊人？这里是外门最偏僻的角落，喊了也未必有人听到。逃？他们已经堵在院墙外，根本没地方逃。
就在她惊慌失措之际，院墙外忽然传来几声短促的闷哼，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清涟愣了一下，连忙又凑到门缝边看。
只见那几个外门弟子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被人打晕了。而他们身边，站着一道纤细的黑影，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
那身形……怎么看都有些熟悉。
黑影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清涟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双眼睛，像极了苏清砚！
没等她反应过来，黑影已经抬手，用剑鞘在那几个弟子身上补了几下，确保他们短时间内醒不过来，然后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落的柳叶。
沈清涟站在门后，半天没回过神。
刚才那个人……真的是苏清砚？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救了自己？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腾，沈清涟只觉得手心全是冷汗。她走到桌边坐下，端起水杯想喝口水压惊，手却抖得厉害，水洒了一地。
苏清砚……那个高冷孤傲、视她为“恶毒反派”的剑仙，竟然会穿着夜行衣，在深夜里救她？
这太荒唐了，荒唐得让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红绡的声音：“清涟姐姐，我回来啦！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沈清涟连忙定了定神，走过去打开门。
红绡提着食盒走进来，看到她脸色苍白，好奇地问：“清涟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事。”沈清涟避开她的目光，“可能是晚上有点凉。”
红绡眨了眨眼，目光扫过院墙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却没点破，只是把食盒放在桌上：“快吃吧，桂花糕要趁热才好吃。”
沈清涟没什么胃口，只是拿起一块慢慢啃着，心里却全是刚才的画面。
红绡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忽然说：“清涟姐姐，你知道吗？外门最近不太平，总有些不长眼的东西，喜欢在夜里搞小动作。不过你别怕，青云宗里，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护着你的。”
沈清涟猛地抬头：“你知道什么？”
红绡笑得像只狐狸：“我什么都知道哦。比如……有人怕你晚上出事，特意守在附近；有人知道那几个杂碎要来找你麻烦，提前给了点‘提醒’；还有人……”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沈清涟紧张的样子，才慢悠悠地说：“还有人特意让我晚点回来，好给某些人机会‘英雄救美’呀。”
沈清涟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又气又急：“红绡！”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红绡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过说真的，清涟姐姐，你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没人在意的小可怜了。”
她凑近沈清涟，眼神里带着一丝认真：“有很多人……都在偷偷看着你呢。”
沈清涟的心猛地一颤。
很多人？是苏清砚，是凌霜月，是云微，还是……红绡自己？
她看着红绡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温柔的陷阱。这个陷阱由关心、在意、试探交织而成，让她既想逃离，又忍不住贪恋其中的暖意。
“我……”沈清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绡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快吃吧，桂花糕要凉了。”
沈清涟低下头，继续啃着桂花糕，可那甜糯的味道，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的波澜。
夜深了，红绡在她房间的软榻上睡下，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沈清涟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苏清砚（？）救她的画面。
她悄悄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往外看。
月光下，院墙外空荡荡的，那几个外门弟子已经不见了，像是从未出现过。远处的树梢上，似乎有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
沈清涟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轻轻关上窗户，回到床上躺下，将脸埋进被子里。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苏清砚，不管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至少今晚，她是安全的。
而这份突如其来的守护，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或许，红绡说得对。
她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没人在意的小可怜了。
只是这份在意背后，藏着的到底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更深的漩涡？
沈清涟不知道。
她只知道，今晚的月色，似乎比往常更温柔了些。而她那颗早已习惯了冰冷的心，也在这温柔的月色里，悄悄泛起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