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晨光渐渐变得炽烈,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凌霜月的手掌还落在沈清涟肩上,带着灼人的温度,而苏清砚的目光像两道冰棱,直直钉在那只手上,空气里的火药味几乎要凝成实质。

沈清涟只觉得后背发紧,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凌霜月轻轻按住。

“怎么了?”凌霜月低下头,凑近她耳边轻笑,气息带着果酒的甜香,“怕苏清砚吃了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沈清涟的耳根瞬间红透,连忙偏过头躲开:“没、没有。”

“是吗?”凌霜月挑了挑眉,非但没松手,反而故意往她身边靠了靠,几乎要将她半护在怀里,对着苏清砚扬声道,“清砚,我看阿涟资质不错,不如让我也教教她?妖族的剑法虽不如你们青云宗正统,却多了几分灵动,或许对她有好处。”

苏清砚握着“寒川”剑的手指微微收紧,剑鞘上的纹路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不必。青云宗的弟子,自有青云宗的教法。”

“哦?”凌霜月笑得更张扬了,“可我看阿涟刚才那几招,实在没什么章法。清砚你虽剑法卓绝,教徒弟的本事,怕是不太行吧?”

这话戳中了苏清砚的软肋。她常年独来独往,除了宗门大典上的示范,几乎从未带过弟子,刚才指点沈清涟时,确实有些无从下手的滞涩。

苏清砚的脸色沉了沉,刚要说话,一旁的红绡忽然拍手笑道:“不如这样!让苏师姐和凌霜月姐姐比一场,谁赢了,就谁来教清涟姐姐!”

“好主意!”凌霜月立刻应和,眼神亮得像燃着火焰,“清砚,敢不敢比?”

苏清砚冷冷地看着她,没应声,目光却扫过沈清涟,似乎在权衡什么。

沈清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吓得心脏乱跳,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慢慢练就好,不劳烦两位师姐……”

“这可由不得你。”凌霜月笑着打断她,抬手从腰间解下一柄通体赤红的软剑,剑身展开时,竟泛着淡淡的火焰纹路,“我这‘流火’剑,倒是很久没和‘寒川’较量过了。”

苏清砚看着那柄红剑,凤眸里闪过一丝锐利:“既然你想比,我便奉陪。”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动。白衣如流云般掠过演武场的青石板,“寒川”剑出鞘的瞬间,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剑气凌厉得让沈清涟下意识闭上了眼。

“来得好!”凌霜月大笑一声,红影翻飞,软剑如灵蛇出洞,带着灼热的气浪迎了上去。

一时间,演武场上白影与红影交织,寒光与火焰碰撞,剑气纵横间,地面的石板竟被震得裂开细纹。沈清涟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真刀真枪的较量!

苏清砚的剑法沉稳凌厉,一招一式都带着破开万物的气势,像寒冬的风雪,肃杀而决绝;凌霜月的剑法则灵动炽烈,辗转腾挪间总能从刁钻的角度反击,像燎原的野火,奔放而不羁。

两人的修为旗鼓相当,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红绡凑到沈清涟身边,晃着铃铛笑道:“清涟姐姐,你看她们俩,说是比剑,不如说是在争风吃醋呢。”

沈清涟脸颊一热:“红绡姑娘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红绡眨了眨眼,压低声音,“你看苏清砚的剑招,看似凌厉,却始终避开了凌霜月的要害;凌霜月也是,每次都在苏清砚的剑快刺中她时,故意放慢半分……啧啧,这哪是打架,分明是打给某人看的。”

沈清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两人的招式虽猛,却都留了余地。尤其是苏清砚,刚才有一剑明明可以直取凌霜月的肩头,却在最后关头微微偏了方向,只削断了她一缕发丝。

而凌霜月落地时,目光竟下意识朝沈清涟这边扫了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沈清涟的心湖忽然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她们……真的是为了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一定是红绡看错了,苏清砚和凌霜月身份尊贵,怎么会为了她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争风吃醋?

就在这时,场上的局势忽然变了。

凌霜月一记旋身剑逼得苏清砚后退半步,趁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忽然弃了剑,身形如影随形地扑了上去,竟想用妖族的近身搏术锁住苏清砚的手腕。

苏清砚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变招,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侧身去躲。可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凌霜月身后的石板上有一道尖锐的石棱——那是刚才剑气震裂的,边缘锋利如刀。

若是凌霜月扑空,后背正好会撞在石棱上!

千钧一发之际,苏清砚竟硬生生收住了后退的势头,反手抓住凌霜月的手腕,将她往回一带。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几乎贴在一起。苏清砚的白衣与凌霜月的红衣交缠,发丝相拂,呼吸交缠,场面一时有些诡异的静止。

“你……”凌霜月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苏清砚为什么突然收手。

苏清砚的脸色有些难看,松开她的手腕,后退半步,冷声道:“切磋而已,不必如此拼命。”

凌霜月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忽然笑了,眼底的火焰褪去,多了几分了然:“原来你也会怕我受伤?”

苏清砚别过脸,耳根更红了些,却嘴硬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在青云宗的演武场上,污了此地。”

“是是是。”凌霜月笑得眉眼弯弯,捡起地上的“流火”剑,“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某人的脸怕是要更红了。”

苏清砚的脸色更沉了,却没再反驳。

沈清涟看着这峰回路转的一幕,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苏清砚刚才那个举动,分明是担心凌霜月受伤……她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比她想象中复杂得多。

“好了,比也比过了,”红绡蹦出来打圆场,“既然没分出胜负,那就一起教清涟姐姐嘛!苏师姐教剑法基础,凌霜月姐姐教实战技巧,多好!”

凌霜月立刻点头:“我看行。”

苏清砚虽没说话,却也没反对,算是默认了。

沈清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凌霜月拉到场地中央:“来,阿涟,我先教你几招近身防御的法子。上次在静心潭,若不是我正好路过,你可就危险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握住沈清涟的手臂,调整她的姿势:“记住,遇到这种情况,手腕要这样用力,才能挣脱对方的钳制……”

她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力道却很轻柔,耐心得不像平时那个霸道的烈火妖姬。沈清涟被她圈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果酒香,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

不远处的苏清砚看着这一幕,握着剑的手指紧了又松,最终还是走上前,冷冷道:“姿势不对,腰腹要收力,否则遇到强敌,这样只会更危险。”

说着,她竟也伸出手,轻轻按在沈清涟的腰侧,帮她调整发力的位置。

微凉的指尖触到腰腹的瞬间,沈清涟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一颤,差点跳起来。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个灼热如火,一个清冷如冰,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同时包裹着她,让她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凌霜月看着苏清砚按在沈清涟腰上的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故意往沈清涟身边靠得更近,几乎要贴到她身上:“清砚你不懂,阿涟身子弱,太用力会伤到她的。还是我这样教比较好……”

苏清砚的眉头蹙得更紧,按在沈清涟腰上的手微微用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较劲:“修道者,岂能怕吃苦?基础不打好,日后只会吃更大的亏。”

两人一个教防御,一个教发力,手还时不时碰到一起,空气中的火花比刚才比剑时还要旺盛。

沈清涟夹在中间,只觉得自己像块被反复揉捏的面团,脸颊烫得能冒烟,心里却乱糟糟的——她们这样,到底是在教她,还是在……借机欺负她?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忽然从演武场入口传来:“大家都在呢?”

众人回头,只见云微提着一个食盒,正缓步走来,淡绿色的裙摆随风轻扬,像一株临水的仙草。

“云微姐姐!”红绡第一个跑过去,“你来得正好,快看看苏清砚和凌霜月,她们快把清涟姐姐拆了!”

云微走到场地中央,看到沈清涟被两人夹在中间,脸色绯红,额头冒汗,连忙笑道:“看来大家练得很认真。我熬了些莲子羹,过来给大家送点吃的,正好歇歇吧。”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几碗温润的莲子羹,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凌霜月和苏清砚这才停了手。凌霜月顺势揉了揉沈清涟的头发:“正好,练了这么久,是该歇歇了。”

苏清砚则走到一旁,拿起布巾擦了擦手,目光却时不时往沈清涟这边瞟。

云微盛了一碗莲子羹递给沈清涟:“快喝点吧,解解暑气。看你脸都红了,是不是练得太累了?”

沈清涟接过莲子羹,指尖触到温润的瓷碗,心里也跟着暖了些。她低着头小口喝着,甜而不腻的莲子羹滑入喉咙,刚才的燥热似乎消散了不少。

“云微姐姐的手艺真好!”红绡捧着碗,吃得眉开眼笑。

凌霜月也喝了一碗,看着沈清涟小口小口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慢点喝,又没人抢你的。”

苏清砚没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目光落在沈清涟握着碗的手上,那双手因为刚才练剑,指节微微发红,却依旧纤细好看。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演武场上,将五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没有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反而多了几分奇异的宁静。

沈清涟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苏清砚的清冷别扭,凌霜月的热烈直白,云微的温柔体贴,红绡的古灵精怪……这些原本只存在于“原著”里的顶尖人物,此刻却围在她身边,因为一碗莲子羹而露出平和的神色。

这真的是她那个注定要被打入无间地狱的人生吗?

就在她恍惚之际,手腕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沈清涟低头,看到苏清砚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正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腕。

“这里,”苏清砚的声音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到,“刚才练剑时用力不当,有点发红。回去用温水敷一敷。”

说完,她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立刻转身走到了一边,耳根却悄悄红了。

沈清涟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又看了看苏清砚挺拔的背影,心脏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原来……她刚才都看到了。

原来,这冰山一样的剑仙,也会有这样细致入微的在意。

演武场的风带着莲子羹的甜香,轻轻拂过脸颊。沈清涟低下头,小口喝着碗里的莲子羹,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这重生后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至少,此刻的阳光很暖,莲子羹很甜,而这些围绕着她的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悄然滋生的暖意背后,还藏着多少她看不懂的深情与算计。而她这只试图逃离命运的蝴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一场名为“在意”的漩涡,再也无法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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