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砚在跟踪她？还特意在鹰嘴岩留了剑痕保护她的东西？
这听起来荒唐得像天方夜谭。可红绡的语气太过笃定，加上苏清砚今夜在灵植园那复杂难辨的眼神，又让她不得不信。
“到底是为什么……”沈清涟喃喃自语，将脸埋进掌心。
她想破头也理不出头绪，索性将这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不管苏清砚的目的是什么，拿到星髓矿、尽快离开才是最要紧的。
这一夜，沈清涟睡得格外浅，稍有风吹草动就惊醒过来，直到天快亮时才勉强睡熟。再次醒来，窗外已是晨光熹微，她匆匆洗漱后，便揣着纳灵袋往后山赶。
昨夜红绡说苏清砚会去鹰嘴岩，那白天应该是安全的。
一路疾行至乱石坡，沈清涟确认四周无人，才钻进石缝，熟门熟路地找到山洞。青石板下的纳灵袋还在，她摸出里面三块灰扑扑的星髓矿，借着洞外透进来的微光仔细打量。
矿石表面粗糙，看不出什么特别，可沈清涟指尖触到的地方，能感觉到一丝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灵力，像沉睡的星辰。
“就是这个了。”她将星髓矿小心放进纳灵袋，又把空了的袋子藏回原处，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住处时，天刚大亮。沈清涟反锁房门，从袖中摸出那瓶凝露花晨露，倒出少许在掌心，再将一块星髓矿放进去。
晨露触到矿石的瞬间，竟像活过来一般，顺着矿石的纹路缓缓渗透，发出极淡的荧光。沈清涟屏住呼吸，看着矿石表面的灰层一点点褪去，露出里面莹白如玉的质地，灵力波动也变得清晰起来。
红绡说的是真的！
沈清涟又惊又喜，连忙按照记忆中淬炼灵根的法子，将灵力缓缓注入矿石。莹白的星髓矿在她掌心微微发烫，一股温和却强劲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涌入经脉，所过之处，原本滞涩的灵力瞬间变得顺畅，连带着丹田都暖融融的。
“好强的力量……”沈清涟忍不住低呼。
前世她直到死前才知这是星髓矿，却早已没了利用的机会。如今亲手淬炼，才明白这矿石的珍贵——若是能将三块星髓矿全部炼化，她的灵根至少能提升一个品级，修为也能突飞猛进。
就在她沉浸在灵力提升的喜悦中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叩门声，笃笃笃，节奏缓慢而规律。
沈清涟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收敛起外放的灵力，将星髓矿和晨露瓶藏进纳灵袋，快步走到门边。
“谁？”她压低声音问。
门外沉默了片刻，传来一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是我。”
苏清砚！
沈清涟的呼吸骤然一滞，下意识就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若是刻意躲着，反而显得心虚。她定了定神，缓缓拉开门闩。
晨光中，苏清砚一袭白衣立在门外，墨发高束，眉眼清冷，手里竟提着一柄用布包裹的长剑。看到沈清涟，她那双总是覆着薄冰的凤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快得让人抓不住。
“苏、苏师姐？”沈清涟有些局促地侧身让她进来，“您找我有事吗？”
苏清砚没说话，径直走进狭小的房间，目光淡淡扫过屋内陈设——一张旧木桌，一把破竹椅，墙角堆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物，简单得近乎寒酸。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你的剑呢？”苏清砚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沈清涟空着的手上。
沈清涟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作为外门弟子，按规矩该有一柄入门级的铁剑。只是她那把早就锈得不成样子，昨天从纳灵袋里拿出来看过，实在没法用，便又放了回去。
“我……我的剑坏了，还没来得及去领新的。”她有些尴尬地解释。
苏清砚闻言，将手里的布包递了过来，语气平淡无波：“这个给你。”
沈清涟疑惑地接过布包，入手微凉，沉甸甸的。解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剑身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隐隐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显然不是凡品。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沈清涟连忙想把剑递回去。
她认得这剑的制式，是青云宗内门弟子才能配备的“玄铁剑”，比外门弟子用的铁剑好上百倍，价值至少五十块中品灵石，抵得上她十年的月例。
苏清砚却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拿着。身为青云弟子，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沈清涟看着她清冷的侧脸，握着剑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不明白苏清砚为什么要送她剑。是因为昨天在灵植园被撞破收集晨露的事，想堵她的嘴？还是……真的如红绡所说，对她有别的意思？
“可是……”
“没有可是。”苏清砚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紧握剑柄的手上，那双手纤细白皙，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剑叫‘墨影’，虽不及我的‘寒川’，却也足够你用了。”
她顿了顿，忽然上前一步，距离瞬间拉近。沈清涟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混合着淡淡的剑穗气息，干净得让人心头发颤。
苏清砚的目光落在她握着剑柄的手上，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握剑的姿势不对，指尖太僵，发力时容易伤了自己。”
说着，她竟伸出手，轻轻覆在沈清涟的手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沈清涟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沈清涟猛地一颤，下意识想缩手，却被苏清砚牢牢按住。
“放松。”苏清砚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哑，“手腕下沉，指尖虚握，让力量顺着手臂自然流淌……”
她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轻轻引导着沈清涟调整姿势。沈清涟的心跳得像擂鼓，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连呼吸都乱了。
咫尺之间，她能清晰地看到苏清砚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薄唇紧抿时露出的优美下颌线。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给那清冷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竟让她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让人心动的鲜活。
“看清楚了吗？”苏清砚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沈清涟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盯着对方的脸看了许久，顿时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低下头：“看、看清楚了，多谢苏师姐。”
苏清砚缓缓收回手，指尖离开时，沈清涟的手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烫得惊人。
“这剑你且用着。”苏清砚转过身，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三日后卯时，来演武场。我教你基础剑法。”
沈清涟猛地抬头：“苏师姐要教我剑法？”
她没听错吧？苏清砚是谁？青云宗首席大弟子，剑仙之姿，多少内门弟子求着她指点都求不来，竟然要亲自教她一个外门弟子？
苏清砚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你的灵根不差，荒废了可惜。”
说完，她便迈步走出房门，白衣飘动间，像是融入了门外的晨光里，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别忘了。”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沈清涟一人。
她握着那柄“墨影”剑，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刚才苏清砚覆在她手上的触感，她耳边低哑的声音，还有阳光下那惊鸿一瞥的侧脸……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轮转。
“她到底想做什么……”沈清涟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冰凉的剑身，心里乱成一团麻。
如果苏清砚真的是原著里那个视她为仇敌的剑仙，为什么要送她剑，还要教她剑法？可如果不是，那她记忆里那个被“寒川”剑穿心的画面，又算什么？
沈清涟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她将“墨影”剑小心收好，决定先按苏清砚说的做——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提升实力总是没错的。
接下来的两天，沈清涟一边去炼丹房帮王长老打下手，一边趁着空闲炼化星髓矿。有凝露花晨露辅助，星髓矿的力量被完美激发，她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很快就突破了炼气三层，离炼气四层只有一步之遥。
期间，她又遇到过云微一次。
那天她从灵植园旁经过，正好看到云微在给一株濒死的“还魂草”施救。淡绿色的灵力从她指尖涌出，温柔地包裹住枯萎的草叶，原本发黄的叶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翠绿。
沈清涟看得有些出神。她一直觉得云微的温柔里藏着算计，可此刻看到她专注施救的模样，那份纯粹的悲悯，却让她有些恍惚。
“沈师妹？”云微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露出温和的笑，“你也来看还魂草吗？它前几天受了寒，差点没救回来。”
“云师姐好厉害。”沈清涟由衷地说。
云微笑了笑，走到她面前，忽然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了过来：“这个给你。”
沈清涟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片晒干的“安神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你这几日灵力波动很大，想必是在修炼上遇到了瓶颈。”云微的眼神温柔得像水，“安神叶能宁心静气，炼化灵力时放一片在身边，会顺利些。”
沈清涟握着锦囊，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一直提防着云微，可对方却总能恰到好处地递来善意。
“多谢云师姐。”她低声道。
“不客气。”云微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腰间隐约露出的剑柄上，“这剑……似乎是苏师姐的‘墨影’？”
沈清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连这个都认得。
“是、是苏师姐送我的。”她有些不自然地说。
云微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温和：“苏师姐很少送人东西呢。看来她很看好你。”
沈清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对了，”云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三日后的演武场，不仅苏师姐会去，凌霜月姑娘和红绡姑娘也会去。听说她们要一起切磋技艺，沈师妹若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或许能学到些东西。”
沈清涟的心猛地一跳。
凌霜月和红绡也会去？
这是巧合，还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她看着云微那双依旧温柔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平静的青云宗里，似乎藏着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向她收紧。
而她，却连这张网是谁织的，都不知道。
转眼到了第三日卯时。
天刚蒙蒙亮，沈清涟就提着“墨影”剑来到演武场。远远地，就看到一道白衣身影立于场中，正是苏清砚。她背对着沈清涟，晨光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影，手里的“寒川”剑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沈清涟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苏师姐。”
苏清砚转过身，凤眸落在她身上，点了点头：“来了。”
她的目光扫过沈清涟手里的“墨影”剑，语气平淡：“拔剑试试。”
沈清涟依言拔出长剑，乌黑的剑身映出她有些紧张的脸。
苏清砚看着她握剑的姿势，眉头微蹙：“还是太僵。过来。”
沈清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她面前。
苏清砚没有再像上次那样握住她的手，只是后退两步，拔出“寒川”剑，剑尖斜指地面：“出剑。用你最熟悉的招式，向我攻来。”
沈清涟愣住了：“向、向您攻来？”
“怎么？不敢？”苏清砚挑眉，眼底竟带着一丝极淡的挑衅。
沈清涟咬了咬牙。她知道苏清砚是想看看她的底子。虽然差距悬殊，但这或许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外门弟子的基础剑招，手腕一翻，“墨影”剑带着破空声，朝着苏清砚刺了过去。
然而，她的剑刚递出一半，就被苏清砚用剑鞘轻轻一格。
“叮”的一声脆响，沈清涟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手腕一麻，“墨影”剑差点脱手而出。
“力道太散，准头也差。”苏清砚的声音清冷，“再来。”
沈清涟咬紧牙关，再次出剑。这一次，她用上了刚炼化星髓矿得来的灵力，剑招也快了几分。可结果还是一样——苏清砚甚至没怎么动，只用剑鞘就轻易化解了她的攻势。
一来二去，沈清涟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她知道自己和苏清砚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可每一次被轻易化解，心里还是难免失落。
就在她准备再次出剑时，演武场入口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好热闹啊！清砚，你这是在教小徒弟吗？”
沈清涟回头一看，只见凌霜月一袭红衣，正快步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蹦蹦跳跳的红绡。
凌霜月的目光落在沈清涟身上，亮了亮：“哟，这不是阿涟吗？几天不见，修为倒是长进了些。”
红绡则跑到沈清涟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她手里的“墨影”剑：“清涟姐姐，这剑真好看！比苏清砚那把冰块剑好看多了！”
苏清砚冷冷瞥了红绡一眼，没说话。
凌霜月走到两人中间，笑着拍了拍沈清涟的肩膀：“正好，我今天带了些新酿的果酒，等会儿练完剑，一起尝尝？”
她的手掌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沈清涟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苏清砚的目光落在凌霜月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上，凤眸里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分。
空气中，似乎有看不见的火花在碰撞。
沈清涟夹在中间，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有种预感，今天的演武场，恐怕不会那么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