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们也不是那种奇怪的关系。
虽然确实有点怪，但说到底法律意义上她们确实是“姐妹”。
林砚秋是收养华祈安的那户人家的独女。
现在那户人家的夫妻俩全死了，已经步入社会的林砚秋自然而然承担了“监护人”这一工作。
华祈安选择来这所城市上大学，有一个原因就是林砚秋在这里。
如果只是学费、生活费，华祈安确实可以尝试靠补助金和奖学金省吃俭用生存下去。
但偏偏，华祈安是个病秧子。
林砚秋的“债务”，有一大半是医药费。
“现在你的身体倒是比第一次见面时好上不少。”
华祈安身上的病号服有些宽大，林砚秋居高临下看着她，服饰遮掩的那部分她也能窥探一二。
比起刚见面时那副瘦骨嶙峋看起来像被虐待了的模样，华祈安在她的照顾下，确实长了些许肉。
“嗯……所以我一直很感谢姐姐。”
“我想要报答你。”
华祈安这么说着，认真地看着林砚秋。
那双眼睛此时只倒映着林砚秋的身影。
后者显然很吃这套，不知不觉间上扬的嘴角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不过这也不算谎话，华祈安确实很感谢林砚秋，未来有机会肯定也会报答她。
她之所以去兼职赚钱，就是为了尽量减少债务的累积，减轻生活的负担，尽量少让林砚秋再为自己破费。
等哪天存够所有债务的钱了，一口气还清林砚秋的人情。
她先前拿到奖学金时其实尝试还过林砚秋一些钱，后者接过钱时那冰冷的表情让华祈安觉得很不妙。
她不太清楚林砚秋在生什么气，但那段时间她对她态度确实有点不太好。
华祈安便放弃了慢慢还钱计划，而是选择慢慢存钱还钱计划。
不再想这些事，华祈安低头看着手中温热的饭。
以清淡的素菜为主，是她以前和林砚秋说过自己喜欢吃的菜。
林砚秋不生气时，对她其实还算挺好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虽然说自己昏了快一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没有什么饥饿感。
“报答我吗？”
“你别到处勾搭人惹麻烦，就算报答我了。”
林砚秋把“勾搭”两个字咬的很重，隐隐有种她真正想说的并非这个词的感觉。
但华祈安对这事却感觉很无辜。
她现在只在林砚秋和少数人面前还装一装，在校园大部分时候，她都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样。
即使是这样，依旧不能断绝蜂蝶在她的身边环绕。
林砚秋好像一直很讨厌那些追求她的人。
华祈安用勺子挖了口林砚秋带来的饭，塞进嘴里。
用食物堵住嘴，拒绝交流此话题。
“现在还没到饭点，这些是我让食堂那边单独做的。”
林砚秋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就这么盯着华祈安吃饭的样子。
“应该都是你喜欢的菜吧？”
华祈安没有回复，只是咀嚼着饭菜，点了点头。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一段时间内，只有二人的呼吸声，与饭菜咀嚼吞咽的声音。
林砚秋就一直这么静静地看着华祈安进食的模样。
“……”
饭菜只吃了一半，但是华祈安却停下了动作，将勺子平摆在饭盒上，沉默地盯着手中残余的饭菜。
见华祈安的异样，林砚秋不自觉皱了皱眉。
“不合胃口？”
她的目光移到了华祈安的脸上，整个人愣了愣。
“小安？”
没有继续询问华祈安，林砚秋起身，直接从华祈安手中取走保温盒。
饭菜依旧散发着素菜独有的清爽香气，闻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华祈安现在这副模样，显然不对劲。
将饭盒随手放在床头柜，林砚秋起身。
她皱着眉快速按了好几下病床前那个呼叫护士站的铃。
华祈安原本的唇色本就偏淡，此时看起来已经近乎白。
她现在确实不好。
一开始吃那几口饭时还可以，但是随着饭菜顺着咽喉下落，不知为何，一股难以言喻的反胃感冲击着她的全身。
胃里有东西在翻涌。
想吐……
但是为什么？
明明她昨天一整天应该都没吃什么东西。
呕……
华祈安用手捂住嘴，干呕了几下。
什么都没吐出来。
但是能感觉到刚刚吃下去的饭菜，此时正顶在食道，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
眼前一阵恶心的眩晕。
但是她百分百肯定，让她恶心的一定不是饭菜。
难道是昏迷后清醒带的副作用？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护士长模样的人有些慌乱地跑来，但在进门时还是镇静了一下，对房间里的人微微鞠了下躬。
“教授，您……”
林砚秋不耐烦地摇了摇手，打断她寒暄的意图。
“我妹妹现在脸色不好。”
说着，她俯身去搀扶华祈安，放柔了些许语气。
“还能走吗？”
门口的护士长意会地点点头，“我这就去联系医务部。”
随后，她便着急地小跑离开了。
跟着护士长过来的还有一两个护士，此时也上前查看华祈安的情况。
林砚秋将吊瓶递给护士，自己则切身搀扶华祈安。
好凉……
林砚秋低头，看着自己握住的华祈安的手。
不同于常人的温暖，华祈安的体温一直属于偏凉的类型。
但是此时，她的手心甚至能让人感觉到冰冷。
“小安……”
说林砚秋不担心，那自然是假的。
“……”
本在移动的华祈安突然停下了动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
林砚秋和护士也都停了下来，等待她做出反应。
“咚”。
骨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在林砚秋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华祈安已然难受地跪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嘴。
林砚秋示意护士继续拿着吊瓶，她自己则快步将每个病房都会带的垃圾桶拿到华祈安的面前。
“咳咳咳……”
中午吃的那几口饭，此时全被吐出来了。
刚吃下去十分钟估计都没有，完全还是吃下去时的模样。
林砚秋蹲在华祈安的身边，用手轻轻拍着华祈安的背，“吐出来应该会好受点……”
但是吐完饭菜，华祈安脸色还是不好。
可能是因为饭菜已经吐完了，后面华祈安再怎么吐都只吐出一片酸水。
不对……不对……
自己胃里那股翻涌的感觉完全没有消失……
“唔……”
华祈安一只手捂着胸口，那股恶心的感觉让她的呼吸都很是不畅。
她好像吐不出来了……
“需要帮忙吗？”
林砚秋冷静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华祈安抬头，便看见林砚秋那张五官锋利的脸。
她摸不清林砚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帮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得到许可，林砚秋带着一个奇妙的表情，松开了扶着华祈安的那只手。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包未拆封的医用手套，拆开，取出其中一只。
修长的手在乳白色的胶质手套下显得骨节分明。
华祈安愣愣地看着林砚秋。
“我帮你催吐。”
“嘴张开。”
乳胶的气味在口中弥漫，被包裹的两根细长手指顺着华祈安的舌根按压下去。
她的舌尖触碰着手套，有点微凉。
华祈安被迫仰着头，因为那按压，胃部开始下意识痉挛，让她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噫——”
她整个人瞳孔涣散了一瞬，异物瞬间像是攀爬着咽喉涌动出来。
难以阻止的痒意环绕着食道。
华祈安下意识抓住了身前人的衣服。
左手输液的吊瓶，因为她瞬间的用力而倒输，管道中开始渗血……
“……”
那原本盘踞在胃的异物，此时尽数吐在了林砚秋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黑与白形成鲜明的反差。
空气陷入可怕的沉寂。
“……水草？”
盯着手背上的异物，林砚秋不可置信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