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慢悠悠走回座位时，却发现只剩下李呓芷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果汁。
“你回来了？我们走吧。”
“你和班长聊完了？”
“嗯。”李呓芷放下杯子，拿起自己的手包，语气平淡，“她在和家里人吃饭，你应该没机会和她道别了。”
“好。”林知亦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谁说我要回家了？”李呓芷诧异地问。
“你不回家吗？”林知亦看向餐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天色早已暗了下来，都市的霓虹接连亮起，勾勒出夜晚的轮廓。
“不回啊。”李呓芷说得理所当然，“我说了，我买你一整天。一整天，顾名思义，是24小时。”
她顿了顿，看着林知亦瞬间僵住的表情，轻笑出声，“我订了酒店套房，所以，接下来的安排是：你要哄我睡觉。”
林知亦张大嘴巴，“不是，大小姐，我卖艺不卖身的，有谁记得我一开始只是找一份家教的工作吗？”
“哈哈哈…”她又笑了，这个人的笑点真的很奇怪，“好啦，我开玩笑的，再陪我两个小时，之后就放你自由。”
“彳亍。”
走到餐厅门口，李呓芷忽然让林知亦在门口稍等一会儿。她转身又折返回了餐厅。林知亦看着她走向经理所在的方向，低声交谈了几句。
没过多久，她就出来了，表情轻松愉快。
“好了，我们走吧。”
“你刚才回去是…？”林知亦有些疑惑。
“哦，没什么。”李呓芷语气随意，“就是跟经理说了声，刚才那个服务员，可以滚蛋了。”
林知亦很惊讶，“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他虽然也觉得那服务员有点烦人，但没想到会因此丢了工作。
“倒不如说，这种人我见得太多，已经懒得一个个去计较了。”毕竟每个都去计较的话也不用干别的了。
“你可以不计较，但今天，他有点碍我的眼。”她转头对林知亦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可能有点小心眼。”
就在那个瞬间，林知亦看见她带着笑意的眼睛，突然觉得…
她好像有点可爱。
两人吃完饭，李呓芷提议去海边走走，林知亦没有反对。
晚间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浪潮由远及近，一遍遍冲刷着沙滩，他们沿着海岸线漫步，脚下是细软的沙砾，耳边只有风浪和彼此轻微的脚步。
李呓芷忽然停下脚步，面朝大海。月光在她身上镀上清辉，侧影显得朦胧而虚幻。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轻声说。
林知亦着实愣了一下，脚步顿住，侧头看她，她的表情在夜色中看不太真切。他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个，下意识地说：“生日快乐。”
这句祝福显得有点干巴巴的，甚至带着点措手不及。他想了想，又说：“我去下洗手间。你在这等我一下，别走远。”
李呓芷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朝着远处亮着灯的海滨公园服务处快步走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林知亦当然不是真的肚子疼。离开她的视线，他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找到最近的一家还在营业的花店，手指飞快地滑动挑选。他没什么给女生挑花的经验，最后凭着直觉选定了一束淡红色香槟玫瑰搭配着少许蓝色的简约花束，下单，备注了送达地址和“急用，谢谢”。
他在原地等了将近十五分钟，直到骑手的身影出现。
“谢谢您，”他接过花，向外卖员鞠了个躬。
“没事没事。”外卖小哥摆摆手，转身跑走了。
他接过那束在夜色中依然清新的花，朝有人等待的海边走去。
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李呓芷抱膝坐下，毫不在意华美的裙子沾满沙土，望着漆黑的海平面出神。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
林知亦走到她面前，将花束递给她。
“给。生日快乐。”
海风吹起包装纸，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混合着淡淡的花香。李呓芷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谢谢，”她接过花，顿了顿，又轻声说，“我很喜欢。”
“那就好。”林知亦也轻声说。
两人之间又陷入安静，可能有五分钟，也可能有十分钟，谁都没有说话，任凭黑夜在他们之间蔓延。
李呓芷突然开口：“其实…我不过生日的。”
林知亦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我明白，以前我也不过的。”
话一出口，脑海却突然浮现一段回忆。
那大约是几年前，林映原小跑过来，纤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展示给他看，“哥，你想要哪个蛋糕？”
林知亦摇摇头，无所谓地说：“我不过生日的。这钱不如省下来做别的。”
“不行！”林映原双手十指交叉，比了一个“错误”的手势，很认真地对他说。
“生日的这一天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特别的一天！即使其他人都不记得，也要自己记得，要自己给自己买礼物，夸奖自己，告诉自己‘今年一年也做得非常好了，所以要开心，明年要更开心’！必须要过！”
“锵锵！哥，我给你订的巧克力蛋糕到了哦。来，我们一起插蜡烛。”
“哥，你很喜欢吃这个？太好了，我明年也给你订！”
“哥，生日快乐，明年也要开开心心！”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心情，被人记挂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所以他看到李呓芷有些落寞梳理的侧脸时，心里某根弦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只是本能地，希望她也能感受到同样的一份情感。
你值得在这一天被记住，被祝福，值得开心。
海风吹过，他收回思绪，目光落在李呓芷怀中的花束上，语气更温和了些：“但现在觉得，有人记得，或者自己记得，也挺好的。”
李呓芷却背过脸，面朝大海，望着漆黑的海平面和远处零星的光点，就那样安静地看了许久。
林知亦看不见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