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有个大侠来过。”
老六半真半假地说:“他刚走了一会,俺都打算睡觉了,至于马……这就不清楚了。”
门外人得到了答案,说道:“想来是哪位师兄查到了线索,顾不得骑马。罢了,还有一件事,请问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另一人接过话:“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两个人,就是很匆忙,行为很可疑的人。”
“有。”老六说。
门外人顿时激动起来:“什么时候看见的?他往哪去了?”
“就是刚才来过的大侠,还有你们,都很匆忙,又很可疑。”
“唉,不是我们,我们是……”
那人的话没说完,一旁有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师兄……没准……可能……”
“也有这个可能。”
最先说话的人点头,朝着房门说道:“我们就不打扰了,走了。”
“哦。”
门外杂沓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咳咳……咳咳咳!!”
老六忽然咳嗽起来,咳嗽声越来越大,只咳了几声,他胸膛就像风箱一样呼呼喘着粗气,口鼻流出鲜血。
“你流血了。”莫璃皱眉:“伤这样重?”
“我说了命不久矣嘛,我中了狂笑万里的碎心掌,这一掌伤心又伤情,不仅内脏受创,更不能有情绪波动。我所有的功力都用来压制伤势,一旦动武,伤势就会爆发,这也是我用毒杀人的原因。”
“可有办法医治?”
“若是在魔教总坛,或许还有一分可能,但我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那你还要去总坛。”
莫璃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你……”
他看着老六,瞳孔渐渐放大,他好像重新认识了老六这个人。
或许从不该叫他老六,而应该叫世伤流。
号不死老魔,身列魔教五大长老,不是那样简单。
城府,深沉,无情,冷血,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咳咳,哈哈哈哈哈……看来你想明白了。”
“你是故意的!你知道身上有连心子母虫,被正派的人追踪,却故意混入庄园,假扮商队前往总坛。这根本是你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引来他们的围杀!”
魔是什么?
有人认为魔是执着,有人认为魔是逆反,有人认为魔是邪恶。
莫璃现在见到了魔的一面:无情。
上百条人命,都为了计划丧命。主使者没有丝毫愧疚,像是在饭桌上吃了几口菜那样随意。
甚至没有提起的必要。
“嘿嘿嘿嘿……他们以为我不知道被追踪,其实我知道,甚至是我故意中了他们的追踪手段。谁能想到向来贪生怕死的不死老魔,居然会放弃生命呢?他们越是认为我不想死,就越是中计。”
老六笑了,重伤下他的笑更加阴森诡异,如夜中的老枭,发出不幸与邪恶的讥讽。
“如果他们没有围杀我,而是直接去总坛,兴许会找到那人的踪迹,但现在已没可能了。”
有人说,一个人的名义会取错,外号却不会错。
不死老魔或许没有世上一流的武功,逃命的本事却绝对是一流。
谁能想到,外号也是会骗人的,不死有一天会亲自走向死亡呢?
“我要去总坛,他们就不会认为‘他’在那。他们知道,无人敢背叛‘他’。”
他是谁?
无来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莫璃。夜风寒,人心更寒,夜幕下似乎有一个漆黑的影子,正冷冷注视着他。
他不禁发问,打破这僵硬的气氛:“谁,谁能让你这样放弃性命?”
“告诉你一个谁不知道的秘密,我的性格是忠。嘿嘿嘿嘿……想不到吧,奸诈狠毒的不死老魔,性格是忠。”
老六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絮絮叨叨说着旁的话。
“当今世上,或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在哪,又或许连我也不清楚。赤手屠龙,狂笑万里,百步一剑,神眼,枝头沾香……这班人对付我,我本不该活着。我现在还活着,只是他们想抓住我,找出那人下落。”
老六的咳嗽声更加剧烈了。
“咳咳……反而被我拖延了时间,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双眼通红,声音凄切又恶毒。
莫璃眼眸深深,问他:“那人究竟在不在魔教总坛?”
“谁知道呢。”
……
“那人究竟在不在魔教总坛?”
幽幽烛火跳跃着。
这是一排新点燃的蜡烛。
振衣庄每天都会换一批蜡烛,这批蜡烛会彻夜燃烧,直至烧成无法再用的蜡油。第二天,再换上一批新烛。
蜡烛有尽时,人岂非如此?
众人的心情和蜡烛一样,此时虽还燃烧着,但已看到燃烧至死亡的终点。
振衣庄主,狂笑万里·孤云天坐在首位,烛火照亮堂上“君子不器”的匾额,一如往昔的金光灿然。
“我们中计了。”
孤云天看向众人:“不死老魔前往总坛,并非是为了活命,而是要让我们围堵他,给那人创造时间。”
富态员外似的神眼·张大眼敲着桌案:“不死老魔知道他身上有连心虫吗?知道他身上还有万里追魂香,相思铃,鸳鸯锁……这些手段吗?”
“或许不知道有这么多,但他绝对知道自己跑不了。”
百步一剑·识寒风冷笑:“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为了主人,甘愿送命。我看他不该叫不死,应该叫找死。”
“做完那件事后,那个人回到总坛,留下不死老魔与我们周旋。昨日,不死老魔佯装回总坛,就是要引我们围杀他,他暗中派人求援鸢天啸。由十拿九稳的胜算,变成了混战。”
孤云天继续说道:“不死在赌,赌我们束手束脚,不为杀,只为抓。”
“那人,究竟在不在总坛?”
张大眼看向闭目不言的白衣女子:“冷掌门,你有什么想法?就算那魔教总坛机关密布,一步一杀机,只要你说一声,我老张水里火里都走这一趟!”
赤手屠龙·冷胭脂没有说话,只是睁开双目看向最后一人。
那里坐着一个俊秀青年,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面如冠玉,气质出尘。
他是一个特殊的人,是矛盾的结合体。
有少年的朝气,青年的昂扬,中年的沉稳,老年的老辣,以及童年的好奇。
“或许昨日尚在,但今日他已不在总坛了。”青年说。
“为什么?对他来说,总坛难道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魔教总坛真的安全吗?”青年反问,“对常人来说或许是,但他是一个谁也不信的人,包括能为他舍弃性命的不死老魔。”
“哈哈哈,不死活该落得这下场。”
“他做下那等大事,自然要寻一处最安全之地,闭关修炼。他或许会告诉不死,他去了总坛,但他会在总坛多久呢?”
青年道:“若我是他,回转总坛,带上必要之物,留下后手。再暗中离开,寻一地闭关,是最好的选择。”
冷胭脂忽地开口道:“魔教总坛有魔髓天池以及诸多奇珍异宝,没有那奇异之地帮助练功,他真能成功?”
“成功如何,失败又如何?”
张大眼道:“成功,自然天下无敌手。失败,仍是世上第一流。”
“这便是了,此时攻破总坛,于事无补。他若不死,魔教不过换个据点。况且那总坛步步杀机,高手如云,强行进攻会元气大伤,甚至形成僵持局面。”
青年叹息,起身朝冷胭脂深鞠一躬:“是我智术短浅,耽误了大事。此番局面,我责无旁贷。”
冷胭脂托起青年,一双冷池似的眸子,带着温柔的坚定力量。
“十世之仇,犹可报也。这次要不是你及时发现,我还发现不了其中的阴谋,应该是我向你道谢,向大家道谢。”
说罢,她朝在场众人,分别深施一礼。
“莫要如此!”
“别,担不起。”
“妹子,唉!”
众人忙扶起冷胭脂。
孤云天最后一锤定音:“事已至此,先找到世伤流。他中了我的碎心掌,活不过三天,若找得及时,或许还能发现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