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这么快做什么？”红绡晃着手里的铃铛，笑得眉眼弯弯，发间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苏清砚那个冰块脸，也就看着吓人，真要动手，我护着你呀。”
沈清涟抬眼看向她。红绡今天穿了身石榴红的短打，袖口和裤脚都绣着银色的狐狸纹样，跑动时裙摆飞扬，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踝，脚踝上系着根红绳，串着枚小小的银铃，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
这副鲜活灵动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将她和原著里那个以捉弄人为乐、手段莫测的情报头子联系起来。可沈清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想到昨夜屋顶上那道窥伺的身影，她攥紧了袖中的暖阳丹，指尖微微发颤。
“红绡姑娘，”沈清涟定了定神，尽量让语气显得疏离，“我们并不相熟，你这样……不太合适。”
“怎么不相熟？”红绡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一股甜丝丝的香气扑面而来，“昨天夜里，我可是在你屋顶上坐了好一阵子呢。你睡觉的时候，会皱着眉头哦，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沈清涟的呼吸骤然一滞，猛地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树干上。她果然在！
“你……”沈清涟又惊又怒，却偏偏不敢发作，只能压低声音，“你窥探别人隐私，就不怕违反青云宗的规矩吗？”
“规矩？”红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嘴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回荡，“青云宗的规矩管得住我，却管不住我想看着你的心呀。”
她这话太过直白，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亲昵，听得沈清涟耳根发烫，心头却升起一股寒意。原著里红绡对“沈清涟”的捉弄，往往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可眼前的红绡，眼神里除了狡黠，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像团揉碎了的星光，亮得让人捉摸不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沈清涟别过脸，避开她的视线，“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王长老还在等我。”
“别急着走呀。”红绡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丝绸般的滑腻，“我知道你藏了东西哦，就在鹰嘴岩的山洞里。”
沈清涟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巨石砸中。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清涟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我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什么，你怎么知道？”红绡挑了挑眉，忽然松开她的手，转身靠在树干上，晃着腿道，“我只是觉得你有趣。明明怕得要死，却偏要装作镇定；明明想躲着所有人，却偏偏被那么多人盯着。”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涟紧绷的侧脸线条上，声音忽然轻了下去，带着一丝奇异的认真：“沈清涟，你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样。”
沈清涟的心猛地一跳。她知道的？她知道的是哪个“沈清涟”？是原著里那个作恶多端的恶毒反派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清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红绡姑娘若是没事，我真的要走了。”
这次红绡没有再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铃铛，声音轻飘飘的，像风里的絮语：“你要找的星髓矿，用灵植园的晨露淬炼效果最好哦。还有呀，苏清砚今天会去鹰嘴岩，你可别再去了。”
沈清涟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星髓矿！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沈清涟猛地回头，却见红绡已经转身朝灵植园的方向走去，火红的身影在翠绿的草木间穿梭，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铃铛声，在林间悠悠回荡。
沈清涟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红绡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慌——这些人，似乎都知道些什么。凌霜月的“似曾相识”，云微的“隐雾草暗示”，苏清砚对鹰嘴岩的追问，还有红绡这近乎全知的了然……
这根本不是剧情偏移，更像是一场早已布好的局，而她，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却又无处可逃的棋子。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沈清涟喃喃自语，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必须尽快拿到星髓矿，离开这里。”
红绡说苏清砚今天会去鹰嘴岩，那她就等入夜再去。只要拿到星髓矿，用红绡说的灵植园晨露淬炼……虽然不知道红绡的话能不能信，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沈清涟定了定神，转身朝着炼丹房走去。经过灵植园时，她下意识地往里看了一眼，只见云微正蹲在田埂边，小心翼翼地给一株灵草浇水，阳光落在她淡绿色的裙摆上，漾起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岁月静好。
可沈清涟却不敢多看，加快脚步回到了炼丹房。
王长老已经处理好了凝露草，正坐在丹炉边闭目养神。看到沈清涟进来，他睁开眼，温和地笑了笑：“缓过来了？来，试试控火吧，聚气丹对火候要求不高，很适合新手练手。”
沈清涟点了点头，走到丹炉前，按照王长老教的方法，将灵力注入炉底的火符。随着灵力流转，炉下渐渐燃起淡蓝色的火焰，温度不高，却很稳定。
她一边控制着火焰，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鹰嘴岩的星髓矿和红绡的话。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渐渐西斜，炼丹房里的药香越来越浓郁，第一炉聚气丹终于炼成了。
“不错不错，第一次就能练出中品丹，是个好苗子。”王长老拿起一粒圆润饱满的聚气丹，满意地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
“多谢长老。”沈清涟恭敬地行了一礼，接过王长老递来的一小瓶聚气丹，转身离开了炼丹房。
走出炼丹房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晚霞绚烂，像燃烧的火焰。沈清涟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绕到了灵植园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
她想验证红绡的话——灵植园的晨露，真的能淬炼星髓矿吗？
夜幕渐渐降临，灵植园里的弟子都陆续离开了，只剩下几盏挂在棚架上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沈清涟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月上中天，确认四周无人，才悄悄溜进了灵植园。
灵植园很大，种满了各种珍稀灵草，夜间的露水落在草叶上，折射着月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银。沈清涟按照记忆中红绡说的，找到一处种满“凝露花”的花圃——这种花夜间开花，花瓣上会凝结出蕴含灵气的晨露，是炼丹的上好材料。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花瓣上的露水。玉瓶冰凉，露水落在瓶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就在她快要收集满一瓶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沈清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猛地转身，握紧了手里的玉瓶。
月光下，一道白衣身影静静站在不远处的棚架下，墨发如瀑，衣袂飘飘，正是苏清砚。
她手里没有握剑，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清涟，凤眸里没有白天的冰冷，却带着一种更深沉的复杂，像月下的寒潭，深不见底。
沈清涟只觉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她怎么会在这里？红绡不是说她去了鹰嘴岩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清砚的声音很轻，像月光落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穿透力。
沈清涟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收集晨露？为了淬炼星髓矿？这话她怎么敢说出口？
苏清砚一步步朝她走来，白色的衣摆在草丛中划过，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她走到沈清涟面前，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玉瓶上，眉头微蹙：“凝露花的露水，性阴寒，若非炼制特殊丹药，常人不会收集。”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沈清涟脸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要它做什么？”
沈清涟被逼得退无可退，只能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只是觉得好看，想收集来玩……”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更别说心思缜密的苏清砚了。
果然，苏清砚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眼神也冷了几分：“沈清涟，我不喜被人欺骗。”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沈清涟几乎喘不过气。她能感觉到，苏清砚的目光像一张网，将她牢牢罩住，让她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铛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凝滞。
“清涟姐姐！我找你找得好苦呀！”红绡的声音伴随着铃铛声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夸张，“原来你在这里，快跟我走，凌霜月姐姐带了好东西来，说要给你尝尝呢！”
话音未落，红绡已经提着裙摆跑了过来，看到苏清砚时，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呀，苏师姐也在？真是太巧了。”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沈清涟的手，就往灵植园外跑：“清涟姐姐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沈清涟被她拉得踉跄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苏清砚。
月光下，苏清砚依旧站在原地，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凤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夜风中。
直到跑出灵植园很远，沈清涟才挣开红绡的手，扶着墙大口喘气，心脏快得像要跳出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清涟看着红绡，眼神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意，“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危险才好玩呀。”红绡晃了晃手里的铃铛，笑得狡黠，“而且，有我在，苏清砚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她凑近沈清涟，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神秘：“你以为苏清砚为什么会去灵植园？她是跟着你来的哦。从你离开炼丹房开始，她就一直在跟着你。”
沈清涟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跟着她？从离开炼丹房开始？
也就是说，她去灵植园的路上，她藏在角落里等待的时刻，她收集露水的每一个动作……都被苏清砚看在眼里？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沈清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个认知，比刚才被苏清砚当场抓住还要让她恐慌。
那个高冷孤傲、视她为“恶毒反派”的剑仙，竟然在暗中跟踪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
红绡看着她煞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沈清涟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别怕呀，她又不会吃了你。说不定……她是对你有意思呢？”
“你胡说什么！”沈清涟猛地抬头，脸颊涨得通红，又气又急，“苏师姐清正廉明，怎么会……”
“怎么不会？”红绡挑眉，笑得像只洞悉一切的狐狸，“你以为鹰嘴岩的剑痕是谁刻的？那是苏清砚的‘寒川’剑特有的纹路，她呀，早就知道你藏了东西，却偏要留着给你，还特意刻个记号，怕别人抢了去。”
沈清涟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鹰嘴岩的剑痕……是苏清砚刻的？她是在……保护自己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原著里的苏清砚，对“沈清涟”只有厌恶和鄙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红绡看着她茫然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柔：“傻丫头，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暖意，拂过沈清涟的发梢，留下淡淡的香气。沈清涟僵在原地，忘了躲闪，也忘了反驳。
夜色渐深，林间的风带着凉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沈清涟看着红绡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世界，也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些站在云端的人。
她们的心思，像深埋在地下的根系，盘根错节，隐秘而复杂，远非那本“原著”所能概括。
而她这只试图逃离命运的蝴蝶，扇动的翅膀，似乎已经卷起了一场无法预料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