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活过来了。

他问：“追来了吗？”

“没有，我的技术很好，只用了十几秒。你的运气也不错，骨头和她差不多，这张脸皮覆上，几乎一模一样。”

老六细致地在他耳边至额头下巴一圈皮肤，涂上药膏，疼痛顿时消减了许多，虽残留着火辣辣的炙烧感，但已经不影响行动了。

“我把你的脸缝在了她的身体上，还给她穿上你的衣服。”

“这样一来，我成了她，她成了我？”

“是这个理，来搭把手。”

莫璃和老六抬起尸体，用力朝远处一扔，尸体就顺着草地，滚了下去。

“皮肤彻底黏合要几天时间，不过尸体脸上有血和泥巴，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老六拍拍手：“咱花了不少时间，快走吧。”

“好。”

两人向远处走去，老六边走边矫正莫璃的姿态。

“切记，一定不能急，我们就当自己是附近的农户。还有你的体态太差了，女孩子走路不能风风火火的，尤其是你这张脸，蛮清秀的，一看就是个文静姑娘。”

“哦。”

莫璃纠正自己的步态，说起另一名同伴。

“小黎怎样了，还活着吗？”

“我跑得匆忙，遇上你也是意外，不过他不是容易死的人。”

“这是为什么？”

“你以为他练的那部《貔貅嚼铁神功》只是能吃吗？那是魔教最上乘的武功，又名吞天食地大嚼铁法。练成之后，身体坚若精钢，刀剑不伤，水火不侵，堪称最强的外功横练。”

莫璃听了只是叹气：“还是关系户好啊。”

老六也跟着伤感：“是啊，我为魔教出生入死，都不够资格得传这部武功。他二舅居然有，还传给了外甥，真是不公平。”

说着话，老六忽然打了个响指。

“我就说忘了点什么，你的声音太粗了，我帮你改改。”

老六一指点来，正点在莫璃喉结。

他只感喉咙一痛，喉结似被这一指点散。

“咳咳咳，好痛……”他咳嗽了几声，“咦，我的声音？”

上一秒还是清亮的少年声音，现在就变成了泠泠的女子清冷。

似风吹动屋檐的风铃声，如山间潺潺的溪水，带着雪山万古不化的冷冽，闻之精神一振。

“你的声音天赋不错嘛，要是有流量，生成我这门武功，在现世也能当个皮套主播了。”

莫璃摸着喉咙，之前凸起的喉结，现在小了许多，几乎看不出有喉结。

“好精妙的武功，有这一手，改头换面不是难事。说起来，你为什么叫不死老魔，而不是千面老魔？”

说起外号，老六得意了许多。

“换脸只是我众多本事中的一样，我最强的功夫还是保命。缩骨，变声，用毒，易容乔装样样精通，论轻功，也是当世一流。可惜，上一次被废了脚筋，轻功半废，大不如前。”

“你一定是做了大坏事，才让人这么记恨，满世界追杀你。”

老六没说话，只是笑。

大批江湖人的到来，让方圆数里都成了生人莫近的险地，莫说人，连鸟兽都少见。

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才在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发现一栋小屋。

篱笆墙，泥巴墙，屋外柳。

清风拂来，吹起柳枝，让莫璃身心舒畅，紧提的心也放了下来。

老六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走到这，咱们算是暂时安全了。从现在起，咱俩是父女，我叫老巴，你叫小巫。”

“老巴，老爸……你这不是在占人便宜吗？”

“不要紧，不要紧。”

老六推开篱笆门，走进小院。

莫璃跟在后边，摇头感慨：“怪不得你叫不死，合着是挨打多了。”

房门挂了一根草绳，算是上锁了。进门一看，果然没什么东西，只墙角的大缸里有半缸水，橱里有几只豁了口的破碗，墙角堆了些柴火，就没旁的东西了。

莫璃挑开灶台上的蜘蛛网，用火石点着火，准备烧一锅开水。

在里屋翻箱倒柜的老六喊了声：“闺女，进来换身衣裳。”

“唉，知道了。”

莫璃叹气，见火烧起来了，走进里屋。

炕上，老六盘着腿，手里举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衣。

“我从柜里翻出来点衣裳，你这身衣裳太扎眼了，换了吧。”

莫璃应了声，脱下青白色的外衣，换上旧衣。

“你这头发也扎眼，来，我给你梳个辫子。”

“哦。”

没有梳子，老六用干枯的手捋过长发，仔细地扎出两条麻花辫，用草绳绑好。

莫璃站在地上，两条辫子垂在胸口，穿着又大又不合身的布衣，身上沾着不知何处来的草屑，小脸烟熏火燎。

若说是村姑，那清澈明湛的瞳孔太过清丽。

若说是丽人，这副衣衫又实在称不上体面。

只能这样评价，她是一个邻家的乡下姑娘。

“老巴。”

“小巫。”

说着此时的名字，两人忽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老六笑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

莫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谁能想到，昨天我们还在喝酒聊天。转过天来，就换了面孔，像条一脚就能踹死的狗。”

老六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习惯就好，我这么嚣张不也活到现在。咱的靴子不对，这里正好有干草，我去编两双草鞋。”

时日昏昏，晚霞绮丽。

莫璃趿着草鞋，坐在灶台前烧水。

老六坐在旁边，跳跃的火苗照亮了他手中的草叶。

“说起来，昨晚你故意喝到很晚，应该是为了单独去找小黎二舅。让我们去总坛的任务，也是你发布的吧。”

“我被人追杀，身受重伤，惶惶不可终日，只能换了脸皮，躲在庄园。当时虽然不知他们的手段，却也知道不可久留，于是暗中找到小黎的二舅，表明身份。扮成商队，前往总坛，希望能逃过一劫。”

“你知道不可将希望放在商队上，便让小黎的二舅趁夜出发，前往魔教坛口求援。”

老六幽幽长叹：“我本以为已足够快了，来到庄园的第一天发动任务，第二天扮商队出行。没想到他们更快，集结了这么多人，还在我身上施了诸多暗手。”

莫璃挑着柴火，“噼啪”的火焰剥落声，使得夜愈发静了。

“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地追杀你？”

“唉……其实我……”

他的话堵在胸口，两人同时停下动作，看向门口。

咚咚咚——

不疾不徐的敲门声，伴随着男人礼貌温和的声音。

“你好，我看见有火光……”

男人顿了顿，“能否开门一谈？”

老六扯着嗓子，用听不太懂的乡下俚语：“你是什么人？”

男人说话的声音轻柔：“放心，老丈，我不是坏人。”

“闺女，开门去。”

“哦。”

莫璃和老六对视一眼，走前几步打开房门。

门“吱呀”着打开，露出一身白衫的高大男人。

“我姓何，名举筹，想来问问，你们今日有没有看到有什么人经过……”

何举筹温和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面前的脏兮兮的乡下少女。

“姑娘，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