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莫璃蓦然回首。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过的荒草。

“幻觉?”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女尸。

“我们的身材好像差不多,借你衣服一用,你也用不到了,多谢多谢。”

莫璃16岁,或许是发育较晚的缘故,他的身高还不满170厘米。而女尸身高和他仿佛,胸口瘪瘪的,一副没怎么发育的样子。

他剥下女尸的衣物,只留了里衣。

“这是什么?”

换上女子的衣物和靴子,挂上女子的佩剑,莫璃在她身上发现了几样东西。

一纸手写信件和剑形小令,以及两本秘笈,几件东西放在怀里。

另一支通体漆黑,两指宽的怪异令牌,则藏在靴筒。

剑形小令呈古铜色,背后篆刻着“莫璃”二字。

两指宽的漆黑令牌,像是由某种晶体打造,正面刻着繁复图案,细看去是一尊身材姣好的女性神祇,背面刻着“曼陀罗”三字。

“她是谁?身上为何带有两种令牌?难道是有双重身份?”

莫璃自语,似是和自己对话,又似向风发问。

“风”回答了。

“这面剑形令牌没什么稀奇,不过是名门大派——磨剑门的弟子信物。此门派以师徒模式传承,弟子不多,却都有可取之处。”

莫璃猝然转头,在他背后赫然站着一个古怪的小老头。

说他古怪,因为不远处就是战场,寻常百姓跑还来不及,怎会凑这热闹。

若说这人是江湖人,只怕没人相信。身上没任何兵器,两手空空不说,更是头发花白,一脸老相,分明是乡下随处可见的农夫。

莫璃仔细盯着小老头,小老头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这面漆黑令牌就有门道了。我若没看错,这应该是魔教玄机堂的信物。这支堂口是魔教最隐秘的组织,直属于魔主,堂众通常有两重身份,教内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除了魔主,没人能调动这支势力。”

莫璃将东西都放进怀里,朝小老头挥手:“老哥咱们走吧,这地方可不宜久留。”

这回换成小老头惊讶了。

“咦,你知道我是……”

“老六,或者该叫你世伤流,或者不死老魔,你喜欢哪个名字?”

“还是叫我老六吧。”

老六好奇地问:“你怎么发现是我?”

“你的靴子。”

莫璃指了指脚下:“你没发现吗?你的靴子上还印着商队的标记。一个靴上子印着商队标记,又和我很相熟的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老六鼓掌:“好,敏锐的观察力,看来你行走江湖是没什么问题了。”

莫璃凑过去仔细看着他的脸,啧啧称奇:“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是老六。皮肤之间没有一丝破绽,就像这张脸本来就长在你身上一样。”

“这张脸本就长在我身上。”

老六有些得意:“这就是我为什么被人叫做不死老魔,每当他们以为我死了,我都会换一张脸皮,大摇大摆地出来。上一次他们以为彻底杀死我了,其实……”

说到这,他忽然停下了,未说完的话似乎带着一种魔力,是一种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

“你能否替别人换脸?”莫璃忽然问。

“对我倒是不难,只是要撕下你本来的脸皮,再以特殊药物黏合新脸皮,这样才能使得这张脸真正长在你脸上。”

“是这样啊。”

莫璃脸上浮现出笑容。

这是一种混合着痛苦,得意,疯狂和愉快的复杂笑容。

是在风中奔跑,和风一同嘶吼的歇斯底里。

他的笑,藏在泥泞和血腥背后,无人发觉的阴影中。

“我有一个主意。”

他说:“不如我换上这张脸,替代这个人。”

“你真要这样?”

老六抬起眼皮,浑浊的双眼露出不属于老人的凌厉。

“这会很疼,非常疼。我以前也曾试过为人换脸,只是在撕下脸皮的这一步,除了我,没人成功。我没有麻醉的手段,只能让人亲身体会皮肤被撕下的感觉,而一旦表情扭曲,脸皮就会破损。所以我通常是将人杀死后,再取下脸皮。

“相信我,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恐惧,痛苦,质疑,以及更多情绪都会在你的心中滋生。你会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真正能成功,你会承受再不是自己的恐惧。过程中的痛苦,延长了所有情绪,你的一秒钟会像一分钟那样漫长。

“最重要的是,脸皮能否覆盖,取决于面骨,若骨头不相匹配,同样会失败。况且我现在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手没有过去那样稳,换脸很大可能会失败。一旦失败,你的脸就再也无法复原。你,能接受吗?”

莫璃没有回答,只是拿出那面剑形小令。

“你想过这场战斗后会发生什么吗?”

老六摇头:“没有。”

“其实你应该想得到,那位救援的魔教大佬只是引起混乱,给你逃走的时间。他不会跟那群江湖人死战,所以最后一定是江湖人取得胜利。”

“鸢天啸确实是这种人。”

“为了找出你,他们会让俘虏辨认所有尸体的脸,找出不在其中的人。再让他们的人互相辨认担保,确定自己的人可信。虽然我是个无名之辈,但也大概率会查出我没死的事实。我会成为不死老魔的嫌疑人,继而全江湖追杀。最后,我在追杀下死亡,成为一具无人在意的路边尸体。”

莫璃手指摩挲着令牌后的字样。

“或许是天意吧,这个死尸的名字和我一样。”

他的双眼涌出一抹似火血色:“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动手吧!”

“磨磨蹭蹭,就当是术前让病人安心的聊天了!”

老六一掌扣在他的面门,箕开的手指猛地弹出利刃也似的指甲。

指甲飞旋,形成一轮飞速旋转的刃叶,一次旋转就割下一寸脸皮。只一个眨眼,就割下大半,再一个呼吸,整张脸皮就血淋淋地撕下来了!

莫璃双手紧紧握着,指甲刺进掌心,短暂的如同凌迟的痛,一刀刀割在脸上。血沫横飞的现场,不是手术台,而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没人想承受痛苦,莫璃也不想。

他很疼,疼得让他想要大叫,在地上打滚,而他只能坚持,忍耐,一声不吭。

短短的几秒,过去所有的,发生过的深刻记忆,在他眼前迅速播放。

他在瞬间想了一生的事。

或许要死在这了。

这样想的时候,他却想放声歌唱。

痛快!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痛快。

人要我死,我偏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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