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墙乃至一系列黑域研究的先驱，三眼学会的创始人亚尼斯，是大迁徙后值得所有人膜拜的伟大学者。就连对亚尼斯暗中记恨的教会，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抵抗黑域扩张上做出了独一无二的贡献。
铅墙如同束缚黑雾的枷锁，在阻挡黑雾扩散的同时，也持续积压着来自黑域的怒意。就好像每个老道的猎人，都害怕即将钻出牢笼的、饥肠辘辘的棕熊，而不是在山林里与之偶遇。
铅墙一旦出现破损缺口，喷涌而出的黑雾飓风虽然远不如汹涌的黑潮，但也会带出浓度惊人的黑腐污染。这些无形的腐朽气息，会急速扩散深入内陆数十公里，掀起大面积的腐化污染，并持续数天到数十天不等。
想象一下，普通人光是站在黑雾之障百米之外，都少有人能坚持一分钟以上。面对黑雾飓风所携带的恐怖黑腐冲击，植物还好说，最多枯萎死亡，而大多数动物甚至都来不及腐化就会死去。
即便事后不惜成本的进行净化，那没有个几年的时间，受腐化污染的区域也难以恢复原样。相比之下，提灯人那些让人痛恨的不负责行为，就不值一提了。
如果不是百年一次的黑潮爆发，人们甚至都想放弃铅墙，这种压在民众身心和生活上的沉重负担，早就让人不堪重负。
因为理论上，即使没有铅墙，黑雾的正常扩散速度，也不过每年几百米，要跨过艾瑟隆山脉，至少也要数百年的时间。
在帝国内陆，落在每个大人小孩头上的铅税，会比人头税更加苛刻。而生活在黑雾之障附近的民众，虽然不需要缴纳铅税，却要承担巡视维护铅墙的劳役。
……
……
重新修缮好的学者之家里，卡瑞尔在雷娜特的陪伴下，正忐忑不安地注视着辛德雷大教授。
“七阶的稳定魔药是给人喝的，又不是怀尔德那种洒进土壤的化肥魔药，需要的萃取提纯器皿和添加剂，都要等利奥波德送过来。”
辛德雷也知道发生在几天前的悲剧，对于一名愚者可能造成的现实危害，也充满了同情，但他可不是莽夫，不可能在没有完全准备的情况下，就用痴愚蜕皮给卡瑞尔马上做出急需的魔药。
“不，别担心，雷娜特夫人，其实只要保证黑域之力不充盈，五感迷失就不会引发黑域之力失控。”
辛德雷笑着点了下卡瑞尔，很是轻松，“让孩子去黑域吧，那里对她来说，才更安全一些。她是神眷之子，你要对自己的孩子有信心。”
多去黑域，就意味着发生五感迷失的频率会大幅上升，卡瑞尔会被那个光怪陆离的扭曲幻境世界折磨。可如果不去，黑域之力失控的风险，可不是卡瑞尔自己在承担，而是整个冰莓村。
或者像那位七阶牧羊人王者说的那样，提灯人只要晋升到七阶，身心都会发生蜕变，就是在外界使用雾甲，也不会产生腐化污染。
雷娜特咬着嘴唇，心里万分纠结。她要如何的乐观，才能想象自己的卡瑞尔能够成为七阶的提灯人王者呢？
“妈妈，就再等等吧，利奥波德先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卡瑞尔恢复了平静，轻声安慰自己的母亲，然后对着辛德雷微微鞠躬，就退出了学者之家。
“这种心态，真是个当学者的料，可惜她对世界的真理没有兴趣。”辛德雷叹了口气，又拿起了桌上的书本。
“辛德雷大教授，亚尔薇特大人临走前，给我说了一件事。”
雷娜特调整了下心情，笑着从裙兜里摸出了一封信，轻轻放到了桌面上，“您的女儿，拉格茜尔小姐，会在合适的时候到冰莓村，负责黑域试验农场的安全。您可能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是一位强大的提灯人吧。”
“我……我的女儿吗……我从来就没见过她，也许有人搞错了？”辛德雷的身体抖了下，缩着那颗大光头，躲闪着雷娜特的目光。
“辛德雷大教授！”雷娜特强忍着一股气，重重拍了下桌子，“圣主明见，您拥有世人遥不可及的智慧与知识，可为什么会拒绝乃至欺骗自己呢？”
“也许，这就是我的智慧代价？”辛德雷愣了下，居然说起了胡话，“哦，别生气，雷娜特夫人，你知道，像我这样对感情天真无知的人，是真理都解释不了的。”
“哎，难怪怀尔德大教授说，你会下地狱的……”雷娜特捂着额头，无可奈何。
这个无耻的老头，如果苏拉不是喝多了天堂的蜜酒，才不会胡乱把智慧的眷顾随便丢在这种糟糕的男人身上！
……
……
七块试验田，外加一片隔离的巨果莓树，让冰莓村世代务农的村民很是惊恐。
除了四号试验田最终证明失败，变得寸草不生外，其他六块全部呈现出远超其他田地的旺盛生命力。
才栽种一个半月的二次变异巨果莓树，更是超越了种植多年的同类，它们的主干更加粗壮，根更深，也消耗了更多的肥料，甚至都冒出了花蕾。
配合雷娜特从农作物上得到的神秘自然密语反馈，怀尔德的胆子又大了些，稀释他认为配方合理的化肥液，再次扩大了试验范围。
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辛德雷的稳定理论，确实可以在外界实现对植物的可控生长促进作用，就是成本过于高昂。
如果奥德会长知道他和辛德雷合伙把珍贵的六阶黑域素材给浇到土里，估计会拆了他们的高塔和讲台。
怀尔德其实很少研究黑域素材在农业上的应用，但不妨碍他用自己的脑子，推导出了更精确的化肥魔药的用量。
鸟粪石和硝石这些普通矿物肥料，也让普通的麦田出现了惊喜的变化，抽穗期的生长表现好得让人咋舌。雷娜特的心里，一再保守的产量预估，也在不断更新上调。
普通的小麦，每公顷产量可以突破一千五百公斤？或是两千公斤？雷娜特都有点不敢想了。
“卡瑞尔，你记得下次去黑域的时候，带上怀尔德大教授的试验清单，尝试在神泪绿洲里，纯化低阶的自然系和生命系黑域素材，我们需要更廉价的化肥魔药。”
雷娜特松开手上的麦穗，从麦田边站起身，对着女儿交代着，“我们不能挥霍圣主的恩惠，高阶的黑域素材，确实不应该浪费在这里。”
卡瑞尔点点头，然后打量在场的所有亚女，结果除了亚尔娜，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主动站出来。
没办法，达格妮等人从没有去过黑域。那个黑色的世界，数百年里被人填充了无数的可怕描述。对她们来说，这是一道必须迈过的心理门槛，和胆子大小无关。毕竟亚女就是全大陆公认的黑域最佳免费劳力，没有之一。
“卡瑞尔大人，我……”达格妮咬着嘴唇，怯生生地迈出了一步，“我，我不怕，我可以先试试……”
“村长，熊……熊崖村出事了！”
远处，多鲁上气不接下气地从田道上跑来，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焦虑和惊恐，也打断了卡瑞尔和达格妮正要展开的话题。
民兵队长的出现，让跟在雷娜特身后的亚女都退到了一边，人人低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位外表凶猛的粗鲁汉子，总会让她们联想到索恩维克城里经常殴打勒索亚女的某个无赖地痞。
“熊崖村，出什么事了？”雷娜特转过身，看看多鲁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圣主啊，难道被棕熊和野猪破坏了农田？”
多鲁站在了雷娜特面前，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是铅墙……黑雾飓风……腐化污染……”
“圣主啊，难道他们一点都不关心铅墙的安危吗……”雷娜特的脸一下就白了，知道熊崖村一定犯了个严重得不能再严重的过错。
多鲁擦着额头的汗，喉结在艰难滚动，眼里的恐惧无比清晰：“就发生在昨天晚上，只有一半的人逃了出来！村长，我的妹妹在那里，想想办法吧！”
熊崖村，位于冰莓村的东面，曾经同属于德格布伦镇的管辖范围。那里不是最近的，但一定是和冰莓村关系最好的村子。
“多鲁，请转告芬恩助祭，让他代替我看好村子。卡瑞尔，去把备用的铅柱都装车，还有你们几个，全部和我去熊崖村！”
雷娜特当机立断，迅速做出了决定，一众亚女都吓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