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撕开黑暗的喉管，苏拉的微笑便从天空落下。
那些温热的金色蜜糖，淌过指缝，浇灌在泥土之中。
这是黑暗的溃败时刻，它们被黎明烫伤的身体上，正生长出野火般的花。
男人用热烈的声浪，鞭笞黑夜退缩的阴影。
女人抖开漂亮的衣裙，踩着黑色的骸骨翩翩起舞。
最怯懦的孩童，也敢用弹弓射向天边残留的阴霾。
天上的每一寸光，都在大地的血管里酿成烈酒，淹溺黑暗中盘踞的恐惧毒蛇。
为太阳献上最炽热的情书吧，长明不是恩赐，而是苏拉吻过的、永不言败的盛夏。」
——《圣时第六章·长明之月》
守望历836年，六月，长明之月。从这个月开始，白日的时长将超过黑夜，越来越多的阳光，开始酝酿出夏天的味道。
冰莓村里，多了几道婴儿的啼哭，也多了几个面带笑容、捂着尚未有任何变化的小腹的孕妇。
玛伦的姐姐诺拉，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分娩了，雷娜特干脆把她接到了自己家里。于是雷娜特的家，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人。
吵闹声在村东的黑星佣兵团临时营地里响彻，无数看热闹的村民围在营地边缘，发出幸灾乐祸或粗俗的嘲笑。
雷娜特很烦心，虽然她知道某些事无法杜绝，可一想到黑星佣兵团某个留在村里养伤的大老粗，和村里有名的寡妇眉来眼去，而且还让后者怀了孕，就脑袋疼。
“那些天的晚上，你可没有这样矜持过，你就像头喝醉后的棕熊往我身上挤！对，圣主明见，还有那张床，我都修了两次了！”
泼辣的寡妇拽着粗布裙，叉开双腿，唾沫飞溅，对着面前的佣兵壮汉指指点点，“一次才给十克朗！见鬼，你把我的身体，当成芬恩助祭那个规定每个月只能投五克朗的捐贡箱？！”
寡妇的身边，胆战心惊的女童搂着肮脏破旧的木偶，可怜巴巴地看着平日和颜悦色的母亲，正眉飞色舞地向围观的村民诉说着那“十几个悲惨的”夜晚往事。
四周的男性村民发出粗俗的狂笑，直到雷娜特满头大汗地挤进人群，才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在雷娜特极不情愿的出面下，不知名的黑星佣兵壮汉只能认了，掏出不知道攒了多久的两百克朗，才获得了寡妇的谅解。
热闹散去，寡妇欢天喜地拽着钱袋子、牵着女儿缩回了家。也许明年，寡妇又会多出一个孩子，而她的女儿则会多出一个弟弟或妹妹。
按照雷娜特最新颁布的冰莓村规矩，每个不满七岁的未成年孩子，每年都可以从村公库里领取八十公斤的谷物——这是一种鼓励养育，存在有意无意漏洞的新规矩。
因为这些粮食对三四岁以前的幼儿来说，根本不可能吃完，自然就会成为父母的财富。寡妇的心思，大概就带着如此卑微的精算。
……
……
长明之月的第五天，也是卡瑞尔等人返回冰莓村的第五天。
初夏，室内外的气温明显升高，亚尔娜那间小小的卧房里，居然拥挤着七个人——除了还在养伤的两名亚女，包括达格妮在内的其余六人，正接受亚尔娜的识字教学。
每个人的额头都泌着细汗，但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墙上挂着的小木板，那一颗颗蝌蚪般的字母，看得大多数人头晕目眩。
“……记住这三十个字母和它们的组合读音哦，大家平常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用它们表达出来。感谢苏拉，祂的智慧其实就藏在我们的眼睛和嗓子里。”
亚尔娜手中的炭笔在小木板上敲击着，精致的小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快乐。
门开了，诺拉端着一个装满冰渣的大木盘走了进来，只见雪白的冰渣上，盖着一层鲜艳的红黄两色的鲜榨果酱。
这是山林里的野果，配合冰窖里的冰渣，再加上点点蜂蜜，就成了夏日的第一美食。
每个亚女都分到了一碗果酱冰渣，但都没有吃，而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房中的孕妇，不敢说话。
“哦，对不起，大家慢慢吃，我等会再来收拾。”诺拉这才想起，亚女是不能在普通人面前吃东西的，于是捂着大肚子，赶紧离开房间。
亚女们呆了，她们万万没想到，会得到对方的道歉。达格妮甚至还差点跌落手里的木碗，吓得手忙脚乱。如果她们知道，这位挺着孕肚的诺拉，还是冰莓村另一位提灯人的姐姐，估计还会震惊一次。
这里的人并非不在乎亚女，而是他们在生活的细节上，已经不介意亚女是否刻意遵守教会的敕令，或者是否会给大家带来不幸。即便没有虔诚之章，大多数人也不会指责亚女在村子里走动。
确实，冰莓村就如同亚尔娜私下说的那样，是个神奇的苏拉眷顾之地，如夏日艳阳般的神圣光辉，能驱散的，又何止亚女的不洁？
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包括冰莓村的人，对苏拉的虔诚毋庸置疑，但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只在吃饱穿暖之后才有，恶意，也往往发生在饥寒交迫之中——这是亚尔娜在冰莓村得到的最大体会，并深以为然。
“好了，快吃哦，等会一起去试验田，先让大家了解下我们要做什么。”
一碗透心凉的果酱冰渣下肚，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满足的表情。这样一碗冰爽酸甜的美食，如果放在索恩维克，只有富裕的家庭才会奢侈享受。
“啊！”
酸酸甜甜，冰凉透心，达格妮打了个冷颤，一双幽绿色的漂亮大眼睛都眯了起来。
……
……
“啊！”
当面前戴着面具的肥胖富商一把撕开贝丽漂亮的衣裙时，这个曾经歇斯底里地对生活充满强烈不甘的亚女彻底吓傻了。
陪酒只是个说辞，但当贝丽看清地下酒场的一切后，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仁慈的先生，请放过我吧，我不能违反教会敕令……”
贝丽捂着自己破烂的衣裙，跪了下来，脸色苍白，全身哆嗦。
“哦不，这是你偿还罪孽的天堂，哈哈，而且，还能获得你永远想象不到的愉悦！”
肥胖富商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那面具后传出了夸张的笑声，一群早已一丝不挂的面具男们，更是从四面八方，朝贝丽慢慢走来。
或高或矮，或瘦或胖，或老或少，几乎每张面具上的眼孔里，都冒出了疯狂的邪光。
“不……我是亚女……求求你们……”
贝丽的身体瘫软在地，拼命朝角落里缩。
……
贝丽身无寸缕，被一个戴着黑色蒙面头罩的男子拖回了最底层的牢笼，直接甩到了泰妮儿的面前。
泰妮儿回过头，看了眼，然后慢慢挪了过去，将遍体鳞伤的贝丽搂到了怀里，如同安抚孩子般，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
“泰妮儿，让我死吧……这里是地狱，全是魔鬼……他们不是人……”
贝丽睁开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比自己还漂亮的泰妮儿，眼泪一下出来了。
泰妮儿把头靠在了贝丽的脸侧，轻声哼着歌，对贝丽此刻的情绪仿佛没有任何触动。
“泰妮儿，换上这套衣服，出去陪酒。”
黑色蒙面头罩男又回来了，将一个装满衣物的包裹丢进了牢笼，声音里带着一丝邪笑。
“不……别去，泰妮儿，他们是恶魔，别去……”贝丽死死抓着同伴的胳膊，发出了警告。
“啪！”带水的皮鞭抽中了贝丽的后背，已经崩溃的亚女发出了惨叫，身体蜷缩在地，又多了一道伤痕。
泰妮儿笑笑，什么话都没说，慢慢褪下了自己早就肮脏破烂的衣物。
十几分钟后，一位如同宫廷贵族小姐般的少女，出现在牢笼里。那清冷无神、忧郁空洞的表情，优雅娇丽的身姿，和这个潮湿的阴暗地牢格格不入。
“苏拉会记住你们的，我诅咒你们……”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远去，贝丽布满血痕的脸上，满是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