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璃死死盯着那根突然出现的棍子,皮鼓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的内心动摇了,强装出的镇定迅速崩溃:
“洗…洗就洗!谁怕谁!但是……”
凌清璃忽然看见白昼身上那洁白的灵衣,灵光一闪:
“我听说修仙的人都会清洁术,手指一点一下就干净了,何必这么麻烦?”
白昼手中的棍子轻轻掂量了一下。
“你说的没错。”
凌清璃眼睛瞬间亮起,可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她的幻想打得粉碎。
“但你不行。法术清洁洗去的是污垢,而你需要洗去的是过往留在你身上的印记,从外到内,你莫非还准备以乞丐的身份生活下去?”
“我......”
凌清璃的目光落在白昼身上,又垂眸看着身上这身陪伴她走过了数个春夏秋冬的衣服,上面的补丁随处可见,这是她的来时路。
她的手指在熟悉的补丁上停留了片刻,陪伴了她无数个日夜,也是与过去那个弱小自己的唯一联系。
白昼静立一旁,熔金色眼睛里没有任何不耐,只是静静看着,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她做出选择。
房间里不热不凉,给她的体感很好,可当衣服一件一件褪下时,心底里那股莫名的寒意和恐慌悄然蔓延,直到身上只剩下唯一的内衣,也不能称作衣服,只是用布把胸前和下身缠起来,在白昼眼里,就是绷带和胖次。
凌清璃停了下来,脱掉这最后一件,就要和那个卑微熟悉得让她有安全感的“乞丐凌清璃”分别了。
在这之后,她会变成谁?
“怕了?”
白昼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凌清璃猛地抬头,对上那双淡漠的眼瞳,倔强又冲了上来:
“谁、谁怕了!”
但紧接着,脸上又带着一种老实人豁出去的滚烫,几乎是喊着说了出来:
“但是你要跟我一起洗!”
白昼掂量棍子的动作顿住了,凌清璃的心跳得飞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或许是害怕独自面对陌生的过程,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要拉近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师父的距离,又或许……只是想确认,她真的有了一个关心她的妈妈。
她不敢看白昼的眼睛,开始强词夺理,声音却越来越小:
“你看着我洗,我不自在,而且…而且你刚才也沾了灰尘,师父要以身作则!”
白昼看着眼前恨不得埋进土里的小脑袋,沉默了片刻,竟真的将那根棍子收了起来。
“好。”
一个简单的字眼,却让凌清璃猛地松了口气,随即又因这意外的顺利而更加紧张起来。
白昼的想法很简单,在她眼中,凌清璃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身体尚未开始发育,心思再复杂也有限,被一个孩子看了也就看了,但这能更快地拉近些距离。
悦来居的后院设有专供客人使用的浴房,侯柏轩早已派人打点好一切。
巨大的柏木浴桶里盛满了热水,蒸汽氤氲而上,带着皂角和某种不知名香草的气息,驱散了房间里的寒意。
凌清璃磨磨蹭蹭地跟在白昼身后进了浴房,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白昼倒是坦然,纤指轻抬,解开了束发的簪子,墨色长发倾泻而下,慵懒地披散在肩头,为她清冷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柔媚,她开始不急不缓地解开那件雪白外衣的系带。
动作优雅,神态自然,仿佛只是要做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凌清璃僵在原地,看着那件白衣滑落,露出底下同样质地的素色中衣,中衣的领口微微敞开一线,隐约可见其下细腻的肌肤。
她的呼吸莫名一窒,当白昼的手指移向中衣的衣带时,凌清璃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心脏狂跳,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自身后传来,清晰得令她心慌意乱。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我帮你脱?”
白昼清冷的声音伴随着水声响起,似乎已经踏入了浴桶。
凌清璃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死就义般,开始手忙脚乱地扯着自己身上那两块长布,随后她偷偷地回头瞥了一眼。
蒸腾的白雾缭绕中,白昼背对着她,墨发被水打湿,几缕黏在光滑的颈侧,水波荡漾,漫过她优美的背部曲线,再往下……
凌清璃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的画面,很纯净......
白昼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侧过头,熔金色眼瞳在水汽中显得有些朦胧,却依旧带着那份固有的淡漠:
“你还傻站在那干什么?还不下来。”
凌清璃猛地回神,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浴桶,将自己飞快地沉入水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水面上,心跳声大得她自己都能听见。
热水包裹住身体,带来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但她却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白昼拿起水瓢,舀起热水,从她肩头缓缓淋下。
“抬起头,闭眼。”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
凌清璃下意识地照做,温热的水流冲过她的头发和脸颊,搓洗着她积年的污垢。
白昼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有些程序化,但却很仔细,手指力道适中地揉搓着她的脖颈……
凌清璃紧绷的身体在这机械却有效的清洁过程中,慢慢放松下来。
她能感觉到那些顽固的污垢正在被带走,皮肤逐渐露出原本的色泽,一种奇异崭新的感觉从被洗净的皮肤表面渗透进来。
然而,比身体上的洁净感更强烈的,是近在咫尺的视觉冲击。
水波晃动间,不可避免的惊鸿一瞥,那起伏的雪白曲线,那细腻得看不见毛孔的肌肤,那慵懒披散湿发下偶尔流转的熔金眸光……每一幕都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她逐帧观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侯从梦会那样看着师父,为什么会叫她“神仙姐姐”。
自惭形秽和巨大的眩晕感席卷了她。
白昼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开始擦拭凌清璃的背脊。
布帛摩擦着皮肤,带来些微的刺痛,却又奇异地让人感到踏实。
“以后每日都需如此清洁,不可懈怠。”
凌清璃埋在水里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吐出一串细小的气泡。
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双为她擦拭的手,听着那清冷的声音,脑海里却反复回荡着那惊心动魄的雪白。
这一刻,她知道,有些东西,从里到外,都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