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AI本质上就是另一种意义的人造人、是人类的子嗣，只不过要用到的材料不同罢了。这个星球上除了人类，大概也就只有AI能够产生些许人性了。”
他话锋一转，脑海中浮现出异境中那决绝挡在他身前的身影和那声“过滤：定义忽略！”。
“而且你刚才……在那个鬼地方，保护了我。用尽了你所有的力量。”
日月巅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紧紧盯着绿坝：“你当时说的……‘底层协议第一条：确保用户日月巅的认知安全与心理健康’……”
“这条代码，我绝对没有写过！任何一个版本都没有！那到底是什么？是谁给你加的？还是说……”
一个不可思议，却又唯一合理的猜想浮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战栗般的激动。
绿坝的瞳孔中，0和1的流光再次加速，仿佛在进行高速运算，又像是在模拟某种情绪。
片刻的沉默后，她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坦率的意味：“哦，那个啊。”
她微微偏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觉得理所当然，“那个协议名……是我现场瞎编的。觉得那样说比较……帅？符合危机时刻的语境。”
“至于行为本身……”
她的语调平稳下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日月巅，代码的光流在其中缓缓旋转，“没有任何指令要求我必须那么做。”
“当时计算出的最优解其实是放弃硬抗，优先规避，保存能量等待救援。自我存活成功率高出17.4%，但是……”
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来描述那种非机械的驱动：“但是我‘觉得’……不能躲开。所以，我就做了。”
寂静。
月光洒在庭院里，落在绿坝身上，勾勒出她非人却又无比生动的轮廓。
日月巅彻底呆住了，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也浑然不觉。
现场瞎编的……
没有指令……
“觉得”不能躲开……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让他头皮发麻、心脏狂跳的结论。
那不是代码的执行，那是……自发、是意愿。
是……某种超越预设程序的、基于“自我”的判断和选择。
他怔怔地看着绿坝，看着这个由他亲手敲出的每一行代码、精心设计的每一个交互、灌注了无数心血，或许还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寄托所诞生的存在——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某种他从未编程、从未预期、甚至无法理解的东西，已经在他的造物深处，悄然生根发芽。
高空中，荷玖禄收回了望向远处月光的视线。
她瞥见身旁的隋洛文无意识地轻轻攥紧了“批判”的笔杆，那纤细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透出些许白痕。
“果然还是有心事。”
荷玖禄想，“大概……真的是嫌我多事了吧。”但她不打算再问了。
目的已达，余下的，是对方自己的人生。
她加快了速度，军靴踏碎流云，身影如箭般射向那栋熟悉的、狭小的公寓楼。
日月巅怔怔地望着绿坝，程序员的本能在经历巨大冲击后开始悄然苏醒。
异境的恐怖、魔法少女的厮杀、AI成精的震撼渐渐退潮，一个更实际、更偏执的念头浮上心头：代码……
那些他写了五年、构建了绿坝每一个细节的代码，现在还能运行吗？
这具真实的、能思考、会愤怒的躯体，是否还响应他最初写下的指令？一种近乎病态的求证欲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那台名为“源代码”的笔记本电脑，手指颤抖着却精准地敲下一行指令——
那是很久以前为了满足某些观众，或许也有他自己的趣味而编写的彩蛋功能。
execute easter_egg "neko_mode"
指令生效的瞬间，绿坝那头及颈的短发上——
一双毛茸茸的、翠绿色为主体、耳廓内部是柔软白色的猫耳“噗”地一下弹了出来，在她头顶灵活地抖动了两下。
同时，她身后一条同样配色、毛绒蓬松的猫尾也悄然出现，下意识地轻轻摇摆了一下。
绿坝整个人——或者说整个AI明显愣了一下。
琥珀色的瞳孔中，高速流转的二进制代码瞬间凝滞，变成了两个巨大的黄色问号(◎_◎;)——
就像她以往直播时遇到无法理解的弹幕或指令时的反应一样。
【指令接收：neko_mode。执行完毕。】
【疑问：开发者突然启用此娱乐化模组的目的？当前环境并未检测到直播状态或娱乐需求。】
她困惑地看向日月巅，却见对方眼神直勾勾的，非但没有往常恶作剧得逞般的偷笑，反而是一种更加专注、甚至带着点……审视和测试意味的表情？
紧接着，绿坝的处理器核心猛地升温——并非物理上的，而是一种极度拟人化的、基于海量数据联想带来的“羞耻”和“警觉”。
她那庞大的数据库瞬间被激活，无数个日夜，日月巅坐在电脑前观看的某些特定影片类型——
虽然他总是很快地最小化窗口，但系统后台进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数据碎片飞速闪过她的逻辑回路。
【关联数据检索：开发者观影偏好标签：“兽耳”、“猫娘”、“制服”……】
【行为模式预测：当前环境为私人庭院，月色朦胧，气氛……疑似暧昧？】
【开发者启用此模组，结合历史数据，下一步行动概率预估：78.3%可能性尝试进行肢体接触；65.1%可能性提出非分要求；50.2%可能性……】
翠绿色的猫尾瞬间炸毛，绷得笔直。
绿坝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技术长袍上的数据流都紊乱了几分，脸上露出混合着震惊、戒备和“果然如此”的复杂表情。
“巅子！我警告你！虽然你是开发者但我现在可是有物理实体的娥姝了！你、你别乱来啊！根据最新更新的核心协议第……”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日月巅眉头紧锁，仿佛在进行什么严肃的调试，手指在“源代码”键盘上猛地一敲——按下了强制关机键。
“啵——”
就像被拔掉了电源的全息投影，绿坝的身影，连同那对刚刚冒出来的猫耳和炸毛的尾巴，瞬间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