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腔?”

侯从梦感觉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自己说的,和神仙姐姐想的,真的是同一件事吗?

“那岂不是要吐出来?”

白昼看着她:

“理论上如此。此法无需动刀见血,但对神念的精准度和控制力要求极高,过程中你需保持绝对清醒与放松,不可有丝毫抗拒,否则神念稍有偏差,而且……”

白昼话锋一转:

“蛊虫经过喉管,其残留的阴毒可能会灼伤你的喉咙,事后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期间或许不能说话。此外,你是否能克服心理障碍,完整地将它‘吐’出来,也是关键。”

侯从梦呆呆地坐在那里,脸上血色尽褪,现在已经不是口腔的事情了。

她看着白昼,嘴唇哆嗦着:

“如果你指的是口腔,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生孩子的事?”

白昼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欢愉,语气却依旧平淡:

“将体内之物排出体外,用诞生新生命的过程来比喻,总比用排泄之事来形容要雅致得多,我以为你能意会。”

侯从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颊红白交错,羞愤交加:

“你、你……那你一开始说的开膛破肚呢?那么可怕!”

白昼仿佛才想起来,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一件坊间趣事:

“如果你选择第一种,我自有手段让你陷入沉眠,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么?你会在毫无痛楚的睡梦中完成一切,醒来时只会觉得小腹稍有异样,绝不会经历你恐惧的那些。疤痕之事,对我而言更是轻而易举。”

“……”

侯从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既然有这种无痛的方法,为什么不早说?!还、还说得那么血淋淋的吓唬我!”

白昼微微偏头,神情无辜却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揶揄:

“你并未询问细节。而且,我话未说完,你便急切地选择了第二种方案,态度……颇为坚决。”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侯从梦依旧通红的耳尖:

“我总不好打断你。况且,我从未明确指出排出蛊虫要经过生命诞生之地,你方才说的‘那个’,我自然是理解成‘口腔’。”

“……”

侯从梦彻底噎住了,回想自己刚才那番“请收下我的処釹”的豪言壮语,巨大的羞耻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呜咽一声,也顾不得什么伤势什么敬畏了,猛地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了白昼的胸前,双手泄愤似的轻轻捶打着白昼的肩膀,虽然根本没敢用力。

“浑蛋!神仙姐姐你个大浑蛋!故意看我笑话!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她的声音闷在白昼的衣料里,带着哭腔,泪水打湿白昼的胸前衣襟,她反而变本加厉,将脑袋使劲地往白昼的沟壑中埋。

白昼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和捶打再次僵硬了一瞬。

她垂眸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听着那带着哭音的骂声,眼底的欢愉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微光。

“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可是侯从梦的反应真好玩,还有凌清璃那倔强中又带着依赖的样子,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人,而不是别人口中毁天灭地且掌管世间生死的‘仙’。多少年了,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这样对我动手动脚。”

怀中少女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那带着羞愤的骂声和依赖般的举动,奇异地驱散了她周身常年不化的孤高寂寥。

侯从梦骂了几句,却没听到回应,心下有些惴惴,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虽然神仙姐姐实在是恶劣了一点,可毕竟是在救自己的命......”

正当她忐忑不安时,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接着,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揉了揉。

“嗯,我确实有点浑蛋。”

白昼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点纵容。

“现在,浑蛋姐姐需要给你取虫子了。冷静下来了吗?选哪种?”

侯从梦抬起头,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看着白昼近在咫尺的容颜,那双熔金色眼眸里不再只有淡漠,反而映出了她此刻狼狈羞窘的模样。

这一刻,什么神女,什么高不可攀,什么遥不可及,忽然都模糊了。

眼前的这个人,会戏弄她,会看她笑话,会坦然承认自己“浑蛋”,还会用这样近乎温柔的动作揉她的头发。

小时候那天际的皎月,今天终于变成了落入怀中的明珠,依旧珍贵,却终于有了可以触碰的温度。

她似乎...讨厌不起来了......

“……第二种。”

侯从梦的声音还带着点颤音,却不再颤抖,她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用……用嘴的那个。”

说完又觉得羞耻,赶紧补充道:

“但、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白昼点了点头:

“好。放松,交给我。”

侯从梦看着白昼平静无波的脸,神仙姐姐果然是个浑蛋。

但是,她好像一点都不讨厌这个浑蛋,甚至为此感到一丝隐秘的欢喜。

“......”

厅外。

侯柏轩正焦急地踱步,时不时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忽然,他感觉浑身一轻,舒畅感流遍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格外顺畅。

他猛地停下脚步,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一旁的凌清璃重瞳微微一凝,在她的视野里,侯柏轩心口处那条连接着厅内的暗红丝线,断了。

“连接…断了?”

凌清璃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侯柏轩闻言,霍然转头看向她,眼中爆发出极致的光彩,激动万分:

“凌姑娘,你…你说什么?断了?真的断了?!”

凌清璃被他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点了点头,指着他的心口位置:

“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条不好的线,没了。”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不…是白大人!是白大人救了小女!救了我侯家!”

侯柏轩激动得难以自持,竟猛地转向凌清璃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乞丐,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

“凌姑娘,多谢你,多谢你救我侯家于水火。此恩重如山,侯某没齿难忘。日后但有所需,侯家上下,莫敢不从。”

凌清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礼吓了一跳,猛地向后跳了半步,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她只能远远仰望的一城之主。

如今的城主在向她行礼,只是因为她师父救了人,而她是师父的徒弟。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心中蔓延开来,不是以往偷窃得手后的窃喜,也不是躲避追打时的侥幸,而是一种被正视且被放在一个平等甚至更高位置上的感觉。

脏兮兮的小脸上微微发烫,心底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欢喜和骄傲。

她下意识挺了挺瘦小的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配得上这一礼,声音却还是有些发虚:

“没…没事,侯城主你快起来,我…我师父她…很厉害的。”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厅门被从内推开。

一袭白衣的白昼率先走了出来,帷帽已然重新戴好,她目光平淡地扫过门外二人,在凌清璃那强装镇定却掩不住一丝小得意的脸上微微停顿。

紧接着,侯从梦跟着走了出来,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气息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父亲对面的凌清璃,侯柏轩见到女儿安然走出,大喜过望,立刻迎了上去:

“梦儿,你感觉如何?没事了吧?快让爹看看!”

然而,侯从梦仿佛没有听到父亲的关切,她的目光越过侯柏轩,直直落在凌清璃身上。

下一刻,她在侯柏轩错愕的目光和凌清璃茫然的眼神中,快步走到凌清璃面前。

根本不顾凌清璃满身的灰尘,侯从梦伸出双臂,轻轻抱住了这个比她矮上许多的瘦弱不堪的女孩。

“妹妹,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让你冒险了。”

凌清璃身体瞬间僵住,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浑身不自在,鼻尖萦绕着侯从梦身上与她这乞丐格格不入的清香。

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地道:

“侯小姐,你没事就好,不用谢我,主要是我师父……”

侯从梦松开她,双手仍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笑了笑,语气却格外认真:

“要谢的。而且,以后不要再叫我侯小姐了。”

她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白昼,脸上泛起淡红:

“神仙姐姐认我当妹妹了,妹妹你又是神仙姐姐的徒弟,按礼数,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师姑?”

此言一出,平地惊雷。

侯柏轩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看向白昼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而凌清璃......

炸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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