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千雪的微笑没有变化,但夏川悠感到,她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温度正在迅速流失。那是一种温柔的、缓缓收紧的冰冷,比任何狂怒的爆发都更令人恐惧。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粘稠得让人无法呼吸。

​最先开口的,是千雪。她的声音依旧甜美得像融化的蜜糖,每一个字都经过了完美的修饰,听不出丝毫的敌意。

​“这位同学,可以请你放开悠吗?他会困扰的。”

​她没有质问,而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女主人般的口吻,同时巧妙地将自己放在了“为悠着想”的道德高地上。

​“诶~?”小鳥遊唯夸张地拖长了尾音,那双狡黠的眼睛在悠和千雪之间来回扫动,饶有兴味。“困扰吗,小悠?我感觉你身体很僵硬,但好像不是讨厌我哦?”

​她故意将问题抛给了夏川悠,逼迫他表态。同时,她挂在他身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柔软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制服传来,让悠的身体更加僵硬。

​在千雪那冰冷的视线压力下,悠只能艰难地开口:“唯,别闹了,先放开我。”

​“切,真无情。”唯撇了撇嘴,但还是顺从地松开了手,只是依旧站在离他极近的距离。她上下打量着千雪,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初次见面,我是小鳥遊唯。是小悠初中时的‘共犯’哦~”

​“共犯”这个词,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了千雪。它暗示着一段她所不知道的、属于悠和另一个女孩的、带着一丝“坏孩子”气息的共同秘密。

​千雪的笑容不变,但夏川悠看到,她眼底深处的光,彻底熄灭了。

​“是吗?悠的过去,我当然全都知道。”千雪微笑着,迈出一步,极其自然地将悠的另一只手臂也挽了过来,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了自己的保护与掌控之下。“不过,我倒是不记得,他的‘共犯’里有你呢。”

​这是赤裸裸的宣示主权,也是对唯“共犯”身份的彻底否定。

​“啊呀,看来你也不知道嘛。”唯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那是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小恶魔般的笑容。“说起来,樱井同学可能不知道吧?初二那年,我因为翘课被班主任骂得狗血淋头,整整一个星期,全班都没人敢跟我说话,都怕被我这个‘不良少女’连累。”

​夏川悠的脑中,模糊地浮现出了一段记忆。那个时候,唯总是独来独往,用一身的尖刺对抗着整个世界。

​“我被罚抄写错过的所有课程笔记,但谁会借给一个‘坏学生’呢?当时我真的觉得,啊,世界就这样了吧,无聊透顶。”

​唯的目光,第一次从千雪身上移开,落在了悠的脸上。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玩味,而是混杂着一丝夏川悠看不懂的、某种温暖而怀念的东西。

​“只有他,”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悠的胸口,“只有这个看起来无聊透顶的优等生,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默默地把他自己的笔记,推到了我的桌子中间。一句话也没说。”

​千雪挽着悠的手臂,骤然收紧。

​“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啦,”唯收回手,重新叼上了棒棒糖,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个世界上最‘好玩’的玩具,不是什么游戏机,而是那些藏在无趣外表下的、意想不到的温柔啊。”

​她的一番话,既解释了她对悠异常亲近的原因,也像一把利刃,刺穿了千雪“我了解悠的一切”的完美伪装。

​原来,在千雪那张用数据和记录织成的、密不透风的监控网里,依旧存在着她所不知道的、属于夏川悠的“过去”。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告诉我悠的往事了,小鳥遊同学。”千雪的笑容依旧完美,但声音却像是冬日湖面上的薄冰,“不过,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过去,终究只是过去。”

​她将头轻轻靠在悠的肩膀上,用一种宣示胜利的姿-态,柔声说道:“因为,现在负责他笔记的,是我。负责他便当的,是我。负责他身边一切的,也是我。”

​“哇哦~”唯夸张地鼓了鼓掌,“真是感天动地的独占欲。不过啊,青梅竹马小姐,”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玩具,如果总是被关在盒子里,可是会坏掉的哦?”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浓烈到即将爆炸的程度,一阵预备铃声不合时宜地拯救了夏川悠。

​“啊,社团活动要开始了。”唯伸了个懒腰,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好吧好吧,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见啦,小悠!还有……”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千雪,一字一句地说:

​“——看起来就很麻烦的,重度依赖症小姐。”

​说完,她便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朝教学楼跑去,像一只搅乱了池水后心满意足溜走的野猫。

​樱花树下,只剩下夏川悠和千雪。

​那份短暂的和平,已经彻底化为泡影。千雪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靠着他。她的身体依旧柔软,但悠却感觉自己像是在抱着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知道,小鳥遊唯这个名字,已经被清晰地刻在了樱井千雪那份需要“清除”的害虫名单之上。

​而这一次的对手,似乎远比之前的所有人,都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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