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悠与樱井千雪并肩走在上学的路上。那份曾经让他感到窒息的、微妙的紧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沉重的、再也无法分割的亲密。千雪没有再挽着他的手臂,而是自然地、十指紧扣地牵着他的手。
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但这温度,却让夏川悠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束缚感。他不再仅仅是被迫的受害者。昨夜,在他选择挡在千雪身前的那一刻,他亲手为自己的牢笼锁上了最后一道锁,并心甘情愿地,成为了这座牢笼的共犯。
“悠,昨晚睡得好吗?”千雪侧过头,脸上洋溢着雨过天晴般的、纯粹的幸福光晕。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再也没有了隐藏的不安和悲伤,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
“嗯……”
“太好了。”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从今天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悠已经在我身边了。”她的话语轻柔,却像是在宣告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夏川悠看着她幸福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他保护了她的过去,却也彻底释放了她那份名为“爱”的、未来的疯狂。
这份崭新的亲密,并不只属于他们二人。当他们手牵着手走进校门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在他们身后响起,惊讶、羡慕、嫉妒,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樱井千雪对这些议论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她很享受。她挺直了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是一个无声的宣告,一场不动声色的、对九条玲香的胜利游行。她在用这种方式,向全校,尤其是向某个躲在暗处观察的“女王”,展示她的“所有物”。
夏川悠在人群的注视下感到浑身不自在,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挂上“樱井千雪所有”标签的展品。
这异样的平静,在第二节课前被彻底打破。
教室里忽然响起了广播的通知音。那是一个全校师生都无比熟悉的声音——清冷、沉稳,带着绝对的权威感。是九条玲香。
“——全体学生请注意,这里是学生会广播。”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为整肃校风,营造更和谐、更有序的学习环境,经学生会及校方理事会共同商议决定,自今日起,成立‘特别风纪指导委员会’。”
夏川悠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本委员会将对一切‘扰乱校园和谐’之行为进行记录、指导与修正。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在公共场合过度亲密、因私人情感问题引发校园舆论、以及制造小团体,对其他同学造成疏离感等行为。”
玲香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昨日的温情,指向问题的核心。她将夏川悠和千雪之间那份刚刚被确认的羁绊,直接定义为了需要被“修正”的、“扰乱和谐”的罪行。
广播里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投下了真正的炸弹。
“特别风纪指导委员会将由我本人担任委员长。为确保学生意见能够得到公正体现,我在此任命——”
“学生会会长助理,二年A班,夏川悠同学,担任本委员会核心委员。”
“请夏川同学于今日放学后,到学生会室参加第一次委员会会议。以上。”
广播结束,电流的“滋”声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下一秒,全班同学的目光,如同无数聚光灯,齐刷刷地打在了夏川悠的身上。震惊、同情、困惑、幸灾乐祸……
九条玲香……这个女人,她竟然……
一个完美的、无法逃脱的陷阱凭空出现,而她亲手将他推了进去,还命令他自己锁上牢门。她把他变成了审判自己的审判官,递给了他一条名为“正义”的项圈,逼他亲手戴上,然后去撕咬自己刚刚才誓言要保护的人。
这是阳谋。是无法拒绝、无法反抗、无法逃离的、最恶毒的将军(Checkmate)。
夏川悠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变得冰冷僵硬。他缓缓地、几乎是恐惧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樱井千雪,以为会看到她震惊、愤怒,或是悲伤的表情。
但他看到的,却是微笑。
樱井千雪正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他从未见过的、奇异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冰冷与极致的狂热的、如同淬火利刃般的笑容。那是一个将军,在看到了敌方所有布阵后,决心踏平一切的、毁灭的微笑。
她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情人低语般的声音,轻柔地说道:
“没关系哦,悠。”
“就让她看看吧。”
“我们之间这份爱,究竟是‘罪恶’,还是无人能够撼动的、唯一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