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播结束的那一刻起,樱井千雪就进入了一种无懈可击的“圣女”模式。课堂上,她回答问题逻辑清晰,滴水不漏,连最严厉的老师都点头称赞;课间,她会主动帮助同学解决难题,言语温柔,举止得体,仿佛是和谐与互助的化身;午休时,她为夏川悠准备的便当,不仅美味,甚至连卡路里和营养配比都经过了精密计算,堪称“完美的健康食谱”。
她用行动向整个世界宣告:“我与悠的爱情,非但不是混乱的源头,反而是我追求完美的动力。我们的关系,是积极的、是向上的、是无可指摘的。”
这是一种无声的、最高明的示威,一场将“日常”本身武器化的、华丽的表演。夏川悠坐在她身边,吃着这份完美的午餐,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悚然。他看穿了这场表演背后,那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强大的战略思维。千雪不是在闹情绪,她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审判,准备呈堂证供。
放学的钟声响起,这一次,它不再是催命符,而是开战的鼓点。
千雪依旧微笑着帮悠整理好书包,并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印上了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仿佛祝福般的吻。
“去吧,悠。”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要好好地,把我们的‘正义’,传达给会长哦。”
她没有说“为我而战”,她说的是“传达我们的正义”。一瞬间,夏川悠感觉自己不是去接受审判的囚犯,而是背负着两人信念的使者。罪恶感被巧妙地置换为了沉重的使命感。他迈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的步伐,走向了学生会室。他知道,门后等待他的,是一场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战场都更加残酷的战争。
学生会室的布局变了。原本的办公桌被一张长条会议桌取代,九条玲香端坐在主位,神情肃穆,如同一位即将开庭的法官。她的左右手,还坐着两位老师——风纪指导主任和学生顾问,显然是被她拉来为这场“审判”增加权威性的陪审团。夏川悠被安排在了玲香的对面,一个如同被告席的位置。
“那么,”玲香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冰冷而公式化,“特别风纪指导委员会,第一次会议,现在开始。”
她没有丝毫的寒暄,直接将一份文件投影在了墙壁的白幕上。
【关于“以非正常情感关系扰乱校园和谐”的案例001号】
玲香没有点名,但文件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描述夏川悠和千雪。“……过度依赖”、“……形成社交壁垒”、“……引发公众舆论”、“……其核心是一种凌驾于集体秩序之上的、不健全的二人关系。”
“对于此类问题,”玲香用激光笔指着文件的最后一行,“委员会的初期目标,是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修正辅导方案’。”
她放下激光笔,锐利的目光直刺夏川悠。
“夏川委员。”她刻意加重了“委员”二字。“作为本委员会中,最能切身体会此类‘问题’的学生代表,对于‘修正方案’,你有什么值得参考的提案吗?”
来了。这致命的质询。这逼迫他用自己的手,去勒死自己所爱之人的、最残忍的陷阱。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对自己的“罪行”,进行宣判。
夏川悠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
就在他即将被这无边的沉默彻底压垮时——
咚、咚。
礼貌的敲门声,第三次,成为了打破僵局的天籁之音。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门被推开,樱井千雪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依旧穿着那身洁白的校服,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圣女般的微笑。她的手中,没有便当盒,而是捧着一叠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厚厚的文件夹。
“非常抱歉,在各位委员开会时前来打扰。”她的声音清亮而柔和,瞬间打破了房间里那股肃杀的气氛。
她无视了玲香那瞬间变得冰冷的眼神,径直走到会议桌旁,将手中的文件夹一份一份地、恭敬地摆在了两位老师和夏川悠的面前。最后,她将最厚的一份,微笑着推到了九条玲香的面前。
“我听说,委员会正在讨论一项关于‘如何建立模范学生关系’的重要议题。”她偷换了概念,将“审判”曲解为了“讨论”。
“作为夏川悠同学的……青梅竹马,也是他日常生活中最亲密的伙伴,”她说到“亲密”二字时,温柔地看了一眼夏川悠,“我想,由我来提供一些关于他‘日常生活与社交关系的积极性报告’,或许能为各位委员的讨论,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来自第一线的参考资料。”
她不是来接受审判的,也不是来抗议的。
她是以“证人”的身份,主动走进了审判庭,带着她精心准备的、足以逆转一切的——
“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