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肉！大份！东坡肘子！要脱骨的！炭烤牛肋排！肉！全是肉！”程诺眼睛发绿，盯着林州的手机屏幕，像饿狼盯着猎物，脚还踩在那堆油腻腻的胶衣上，仿佛生怕它再活过来缠上自己。
“点着呢点着呢！购物车都快爆了！”林州疯狂添加，“这家！炭烤羊排好评率百分之九十九！”
“加进去！”
“水煮牛肉！”
“加！”
“酱香大猪蹄子！”
“加加加！”
几分钟后，林州颤抖着点击了支付，金额数字让他眼角抽搐了一下，但看看程诺那副快要羽化登仙的饿死鬼模样，他默默咽下了吐槽。“好了好了，四十分钟送到！”
程诺听到这句话，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坐倒在地，就坐在那堆胶衣旁边，也顾不上脏了。他喘着粗气，眼神发直地盯着门口，仿佛能用意念把外卖小哥提前拽过来。
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胃和理智。他现在看林州都觉得像一块行走的五花肉。
“水…”他嘶哑地开口。
林州赶紧把剩下的那点运动饮料递过去。程诺抢过来，仰头就往嘴里倒，几滴糖水滑过喉咙，聊胜于无。
短暂的亢奋过去，疲惫和虚弱如同潮水般涌上。程诺靠在床沿，眼皮开始打架。这一周他几乎没怎么合眼，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几乎把他榨干。
但他不敢睡。
他怕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还被那件该死的胶衣封印着。刚才那短暂的自由，像是一场过于美好的幻觉。
他强迫自己睁着眼，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墙壁上。
林州也没说话，宿舍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空气里那甜腻的花香、汗臭和泡面味似乎更浓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程诺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带着惊恐看向林州：“那…那东西…”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脚边那摊黑色的、如同史莱姆残骸般的胶衣。
“它…它不会…自己又…又合起来吧？”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后怕和神经质。
林州也被他这个想法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离那胶衣远点。“不…不能吧？这玩意儿成精了？”
两人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那堆胶衣，仿佛它下一秒就会自动立起来，扑过来重新把程诺包裹进去。
看了足足五分钟，那胶衣依旧是一摊死物，没有任何动静。
程诺稍微松了口气，但神经依然紧绷。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
“咚咚咚！”
宿舍门被敲响。
外卖到了！
程诺和林州同时像被电击了一样弹起来！程诺甚至爆发出了一周以来从未有过的敏捷，抢先一步扑到门后，哑着嗓子急吼吼地喊：“挂门上！挂门上就行！谢谢！”
门外的小哥似乎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程诺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又听，确认人真的走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闪电般地把那个巨大的、散发着诱人肉香的塑料袋拽了进来！
“砰！”门再次死死关上。
食物的香气瞬间驱散了宿舍里诡异的味道，如同救赎的圣光。
程诺手忙脚乱地撕开包装袋，一次性餐盒的盖子被接二连三地打开——油光锃亮的红烧肉、焦香四溢的烤羊排、红彤彤的水煮牛肉…琳琅满目，热气腾腾！
他甚至来不及拿筷子，直接上手抓起一块最大的红烧肉，塞进了嘴里。
滚烫的、肥瘦相间的肉块几乎没经过咀嚼就滑进了喉咙，浓郁的酱香味和久违的油脂感瞬间爆炸开来，冲击着他寡淡了一周的味蕾。
程诺的动作顿住了。
他保持着伸手抓肉的姿势，眼睛瞪得极大，眼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然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混着脸上的残妆，冲出一道道清晰的沟壑。
他哭了。
无声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油汪汪的红烧肉上。
一边哭，一边又伸手去抓羊排，狠狠咬下一大块，嚼都不嚼就往下咽，噎得直伸脖子，还是边哭边吃。
林州本来也想扑过来抢食，看到程诺这副样子，动作僵住了，有点无措地站在原地：“…喂…你…没事吧？”
程诺说不出话，只是摇头，眼泪甩得到处都是，手里还死死抓着一根肋排，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他哭得毫无形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混合着油脂和晕开的黑色眼线，整张脸惨不忍睹。
但林州看着看着，突然也有点鼻子发酸。
妈的。
这一周，太不容易了。
他默默递过去一盒米饭和一包纸巾。
程诺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把脸，结果把妆和油污抹得更均匀了。他擤了把鼻涕，然后端起那盒米饭，直接把半盒水煮牛肉连汤带肉倒进饭里，拿起勺子就开始疯狂扒饭。
吃两口，抽噎一下。
再吃两口。
宿舍里只剩下他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和偶尔控制不住的抽泣声。
林州也坐下来，拿起筷子，默默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
嗯，肉还是留给这个可怜的**吧。
程诺风卷残云般地干掉了大半食物，速度才终于慢下来。胃里被填满的踏实感驱散了最后一丝不安和虚妄。
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放下勺子，靠在床沿，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活过来了。
真的活过来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油腻腻的手，又看了看脚边那摊彻底失去威胁的胶衣，最后抬头看向对面也在默默吃饭的林州。
安静了几秒。
程诺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林州。”
“嗯？”
“下次…”
程诺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虔诚。
“我再他妈买这种连体的玩意儿…”
“……”
“我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