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的时候，冯陈心里就隐约有了预感。拉开门，果然又是明月那张脸，不知为何傻笑着，似乎心情很愉快。
“怎么又来了？”冯陈侧过身，语气平淡。
“怎么，不欢迎啊？”明月一听，嘴角立刻撇了下来，故意嘟起嘴，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我只是想一个人待着。”
“你都快一个人闷一个星期了，再闷下去身上要长蘑菇了。”她一边说，一边自来熟地挤进门。
“不至于，我经常这样。”冯陈关上门，跟在她身后。
“但那是在你没‘和 平 分 手’的时候，”明月特意加重了那四个字，回头瞥了他一眼，“现在状态特殊，一个人待久了容易胡思乱想，万一钻牛角尖怎么办？”
“这个是真不至于。”冯陈摇摇头。
比起钻牛角尖，他更大的问题是脑袋空空，整天浑浑噩噩，连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都搞不清楚。
“总之，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赶紧回社团转转，多跟人说说话，比什么都强。”
“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没心情。”
“就是因为没心情，才更需要出去散心啊！”明月抱着胳膊，一副说教的模样，“再说了，课你总得去上吧？你又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旷这么多课，期末还想不想过了？”
“啊……”冯陈被戳中了痛处。
他确实不是临时抱佛脚的类型，平时学习还算认真，现在临近期末，连续缺课带来的压力已经开始显现。他可不希望成绩低空飞过，甚至补考，那太丢人了。
“……上午没课，下午我会去的。”
“那上午正好，打两把游戏。”明月说着，就熟门熟路地往卧室走。
“我不想玩。”
“那我玩，你在旁边看着总行吧？”她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坐在电脑桌前，手指放在鼠标上，却先扭头看了冯陈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上次留下的心有余悸。
“打开吧，没事。”冯陈明白她的顾虑，叹了口气。
明月晃了晃鼠标，屏幕亮起，她熟练地在桌面上找到游戏图标，双击打开。
她以前来过这儿，和冯陈一起打过游戏。那次是沈梦婷邀请她来的，本来计划是两人一起去逛街，给冯陈挑生日礼物，结果突然下了大雨，行程取消，最后变成了她和冯陈在电脑前的“游戏研讨会”。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一起打游戏的主要场地还是在学校社团里。
“我直接用你的号咯？帮你上上分。”
“请便。”冯陈无所谓。
“哇，你这个星期真就一把都没打啊？”明月看着好友列表和战绩记录，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天天宅屋里狂打游戏呢。”
“没心情。”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打游戏发泄，特别爽。”
“各人有各自的活法。”冯陈淡淡回应。
“哦哦，开了开了！”明月没有再搭理他，戴上耳机，全身心投入了游戏世界。
冯陈就在一旁的床沿上坐着，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明月的角色跑来跑去，技能特效闪烁，听着她偶尔因为操作成功或失误发出的低呼或抱怨。
他只是看着，默不作声，眼神有些放空，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想。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一种奇特的平衡，一个专注地玩，一个发呆地看，几乎没什么交流，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
快到中午时，明月才猛地摘下耳机，对着屏幕上的“胜利”标志得意地一扬下巴：“怎么样？实力，懂不懂？就你这分段，我乱杀！”
“嗯，厉害。”冯陈点了点头，语气仍然平淡。
明月对这毫无诚意的夸奖很不满意，太敷衍了。她丢开鼠标，伸了个懒腰，然后毫无形象地向后一倒，直接瘫在了冯陈的床上。
“小子，去给老子买两瓶外星人，再炒俩菜，饿了！”她故意粗声粗气地开玩笑。
没想到冯陈竟然真的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你中午想吃什么？”
“呃，不是…我开玩笑的！”明月有点慌，赶紧坐起来。
“无妨，反正也要吃午饭。我也好久没做饭了，是该练练手了。”冯陈站在门口说，“别点太难的，我会的菜不多。”
“那…那就西红柿炒鸡蛋吧。”明月想了想，选了个最家常的。
“好。”
冯陈点点头，出门去了。
虽然已是中午，但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只披了件棉袄的冯陈一出门就感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他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走进了小区旁边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店里没其他顾客，收银台后的年轻女孩习惯性地露出微笑招呼，看清进来的是冯陈后，她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尽管冯陈最近有些疏于打理，穿着随意，但底子还在，清爽的轮廓依然显得顺眼。
“还有鸡蛋吗？”冯陈习惯性地先问一句，这家店的东西时常不全。
“有的有的，昨天刚进的货，还没卖完呢。”女孩连忙点头，目光跟着他。
“嗯。”冯陈没多话，径直走向禽蛋区，很快拿了鸡蛋和几个西红柿回来结账。
“中午做番茄炒蛋啊？”女孩扫着码，找话题闲聊。
“嗯，有客人。”
“来朋友了？”女孩试探着问。
“朋友。”冯陈用手机付了钱，拎起袋子，简短地应了一声，没等对方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收银女孩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这次又没能多说上几句话。
这些天总见他一个人下来买东西，打扮也不如以前精神，那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好像再也没出现过。
听同事说，之前看到那个女孩拖着行李箱走了，冯陈那几天状态特别差，看来确实是分手了。
她心里不是没点小小的幻想，觉得或许这是个机会，能好好安慰他一下，至少留个好印象。
可惜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和她交流的意思，总是那么淡淡的，买了需要的东西就走。
然而冯陈此刻确实没什么多余的心思。他拎着简单的食材，脑子里想的只是回去把饭做好，应付过这顿午饭，以及……下午不得不去上的课。
冯陈拎着塑料袋回到出租屋时，明月正盘腿坐在他的电脑椅上，百无聊赖地晃悠着转椅，一见他进门就上前搜查，见到没有想要的东西，便嚷嚷开了：“我的外星人呢？说好的电解质水呢？骗子！”
冯陈这才想起她之前的玩笑要求，把手中的袋子往厨房台面上一放：“忘了。只有这个。”
“哼，小子叛逆期了，都敢不听老子的话了。”明月撇撇嘴，跳下椅子，趿拉着拖鞋跟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他忙活，“算了，看你给我做饭的份上，原谅你了。需要本大厨给你指点一二吗？”
“免了，越帮越忙。”冯陈头也没回，拧开水龙头——幸好，水已经来了。他仔细冲洗着西红柿和鸡蛋，水流声哗哗地响。
明月也不坚持，就那么靠着门框看他。冯陈做饭的动作算不上多么行云流水，甚至有点刻板的笨拙，但步骤清晰，一看就是重复过很多遍的样子。
不多时，一盘简单的番茄炒鸡蛋便差不多做好了。
最后再调入适量的盐，翻炒几下，就关了火。他将西红柿炒蛋盛进盘子，颜色看起来倒是不错，红黄相间，热气腾腾，散发着家常的酸甜香气。
“喏，你的西红柿炒蛋。”冯陈把盘子放到小餐桌。
“就只有菜啊？”
“来不及做米饭了，我煮点面，拌一拌怎么样？”
“也行，那你去吧。不过，让我先尝一尝你的手艺。”
明月凑过来，拿起冯陈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小块鸡蛋吹了吹，放进嘴里。“嗯……熟了！”她评价道，语气带着点夸张的肯定，“味道嘛，也就一般般，不过及格了！”
冯陈自己也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普通，就是最平常的那种，但他自己觉得还行，至少没失手。
“那我先去了。你别把菜先吃完了。”
“这又不是啥山珍海味，我至于吗我。”明白摆摆手。
冯陈想起，挂面已经没了，不过好在还有泡面，味道其实差不太多，反正也只是中午对付一口。
当方便面端上来时，明月有点大失所望。
“咋是方便面啊，这玩意儿我都要吃吐了。”
“你经常吃吗。”
“买东西太多，没生活费的时候会吃。”
“你要注意节制啊。”
”哎呀，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啦，偶尔。”
“偶尔是多久。”
“一个月一次吧，基本上每个月月底都是吃泡面。”
“我都想去照顾你了。”
“好呀好呀，我也想有个会做饭的仆人。”
“玩笑而已。”
“切。”
虽然这么说，明月还是捞了一大碗面，浇上番茄炒蛋，准备开吃。
冯陈也同样准备吃饭了。
明月扒拉了两口，又看看默默吃饭的冯陈，忽然说：“其实还行，真的。比我强多了，我只会吃现成的。”
冯陈没说话，只是低头吃着饭。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