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可是他最近根本没网购,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网购了。
外卖员?晚饭他还没订呢。
或者,推销员?他住这儿这么长时间了,从没遇到过上门推销的。
总不会是来催缴水费的吧?这才停水一天,房东又那么忙,效率不至于这么高。再说,发个微信的事情,也不至于跑一趟。
门铃又一次响起,急促而不耐烦,像是在催促他别再瞎琢磨。
冯陈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丝微弱的火苗蹭地燃起——会不会是沈梦婷?
也许她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回来取了。这很合理。
但他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沈梦婷做事向来井井有条,再加上她那过人的记忆,几乎从不丢三落四。更何况,就算真要回来取东西,以她的性格,也一定会提前发个消息,避免这种猝不及防的见面。
尽管是和平分手,但彼此再见,难免尴尬。
门铃第三次响起,这次还拍打了两下门,外面的人似乎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那大概率就不是沈梦婷了。她不至于因为敲门无人应就感到焦急。如果真的很急,那她会把门直接踹倒。
尽管理智这样告诉自己,但冯陈内心深处那点卑微的期待并未完全熄灭。他深吸一口气,拧动了冰凉的金属门把。
随着老旧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门外走廊的光线透了进来,也照亮了门外那人的脸。冯陈心中那点小小的希望火苗,噗地一下彻底吹灭了。
明月顶着一张难看得要死的苦瓜脸站在那儿,眉头微蹙,上下打量着他。
“嚯,没死呢。”她开口,语气是她一贯的调调。
“活得好好的。”冯陈侧身让她进来,声音没什么起伏。
“很失望?”明月踏进门,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得意,“是不是特希望门外是沈梦婷?”
她顿了顿,欣赏了一下冯陈瞬间僵硬的表情,才慢悠悠地补充,“别太难过,就是她让我来的。”
“她……让你来的?”冯陈确实有些诧异,关上门跟在她身后。
“对啊。”明月一点也不见外,径直走向客厅,目光扫过略显凌乱但绝非垃圾场的环境,“你这段时间都没去社团,她找人打听了一下,发现你课也翘得厉害。估摸着你可能不太好,但又不好自己过来,就拜托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说着,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拇指飞快地敲了几个字发送出去。“行了,跟她汇报一下,确认你还活着,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所以你就是单纯来看看我死没死?”冯陈看着她像个侦探似的在客厅里转悠。
“哪能啊,光是确认死活打个电话就行了。”明月摆摆手,试图推开挡路的冯陈,往卧室方向探头,“我得实地考察一下,看看你房间是不是已经变成垃圾堆。”
冯陈叹了口气,没阻拦。他的房间确实不算整洁,床上堆着没叠的被子和两套换了没洗的衣服,残桌上散落着几本书和充电线,但好在没有外卖垃圾乱扔——它们都老实地待在角落的垃圾桶里。
“啧,看上去还行啊。”明月评价道,语气里居然有点失望。
“这……还能叫还行?”冯陈歪头,表示怀疑。
“怎么不行?”明月理直气壮地比划着,“你看,没散落一地的零食袋,没堆成山的脏衣服,外卖盒子也都好好待在垃圾桶里。比我房间强多了,我那桌子上啥都有。”
“你那是有点过于邋遢了吧?”
“一个人住不都这样?”明月不以为意,“不过我每星期会叫一次钟点工来大扫除。”
“钟点工?”冯陈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听到同龄人如此自然地说出这个词。
明月已经溜达到了厨房,顺手打开了冰箱门:“哟,冰箱里还有吃的……嗯?都是生的?你自己做饭?”
“嗯,偶尔。”
“可以啊我的好大儿!”她夸张地赞叹,“我就只会吃,顶多煮个泡面。厉害厉害,有机会得尝尝你的手艺。”
她关上冰箱,拍了拍手,“来的有点急,我去上个厕所。等会儿一起打游戏怎么样?我带你把新赛季的分上了。”
“没心情。”冯陈直接拒绝。
“哎呀,就是心情不好才要打游戏发泄嘛!”明月完全不听,自顾自地说着,已经转身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冯陈靠在墙边,脑子里一团乱麻。是梦婷让明月来的。
她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是纯粹的关心?对自己现状的好奇?还是单纯担心我?
因为分手后的尴尬,所以找了个中间人?
他猜不透。
自己确实很久没去学校了,整天窝在出租屋里浑浑噩噩,她会担心也正常。
梦婷她……或许还是……唉,他甩甩头,算了,都已经分手了,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正当他思绪飘远时,卫生间里传来明月疑惑的喊声:“冯陈!怎么回事?没水啊?”
“忘了交水费,停水了。”冯陈在外面解释。
“啊?没交水费?”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这么穷了?要不要我借你点?”
“只是忘了。”冯陈无奈道,“已经给房东发红包了,但来水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冯陈租这房子时和房东签的合同,水电费按月交给房东代缴。自己没按时转钱,就被停了。电费明天才到期,所以还没断。
他之前懒得弄,本想等明天一起交,省得麻烦。
现在给房东发个红包就能恢复,但对方这会儿不一定在线,供水恢复也得等一阵。也可以直接联系明阿姨,她直接和房东交涉的话,更快,但冯陈不想为这点小事麻烦人家。
“那……那我现在怎么办?!”明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罕见的慌乱。
“你先出来呗,等水来了再说。”
“我不要!”里面立刻拒绝。
“又怎么了?”冯陈莫名其妙。
“有……有味道!”明月的声音隔着门板,听起来闷闷的,还带着点羞愤,“不行!我得冲了再走!”
冯陈无语:“我不介意。”
“我介意!非常介意!”她在里面强调。
冯陈扶额,只好说:“我这儿还有几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给你从门缝塞进去,你将就一下?”
里面沉默了两秒,传来一声不情不愿的:“……那好吧。”
冯陈从墙角拎过几瓶矿泉水,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细缝,一只手臂迅速伸出来,精准地抓走了瓶子,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严实了。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才再次打开。明月走了出来,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晕,表情混合着懊恼和如释重负,她瞪了冯陈一眼:“早知道这么麻烦,真该就给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死活算了。”
冯陈耸耸肩,没接话。
“走了,打游戏去,补偿一下我受伤的心灵。”明月挥挥手,熟门熟路地就往冯陈的卧室走。
“哎,我……”冯陈现在实在提不起劲打游戏,但明月已经径直走了进去。他只好慢吞吞地跟在她后面,心里嘀咕着这家伙真是不请自来的麻烦精。
突然,他猛地想起一件事,脸色一变,赶紧加快脚步想冲进去阻拦——“等等!别动我电脑!”
可惜,晚了一步。
明月已经一脸自然地走到电脑桌前,随手晃了晃鼠标,屏幕瞬间亮起,解除了屏保——清晰地展示出他之前未来得及关闭的浏览器窗口,那上面,冯陈珍藏的小网站,正展示着人类最原始野性疯狂的,交配繁衍的不雅画面。
空气瞬间凝固。
明月的笑容僵在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红到了耳根。更糟的是,她无意中碰到的鼠标按键,让暂停的视频继续播放了起来——冯陈这房间隔音不错,他平时都是直接外放。
顿时,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回荡。
“哇!”明月像是被烫到一样低呼一声,猛地后退一步。
冯陈一个箭步冲上前,几乎是抢过鼠标,手忙脚乱地狠狠点击关闭按钮。网页消失,令人尴尬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两人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冯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感觉自己脸颊发烫,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该死的“社死现场”。
明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脖子和耳朵依旧通红。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发出声音。
明月不是一个像以前的社长那样的,单纯到像张白纸的女孩儿,但是在男生的电脑里面看到这个,实在是过于尴尬。
过了好几秒,她才猛地抬起头,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看冯陈,语速飞快地说:“呃…那,那个…看你现在状态还挺、挺生龙活虎的…哈哈…还能有、有这兴致…那我的任务就算彻底完成了!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僵硬地绕过冯陈,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冲出了卧室,紧接着传来大门被猛地打开又关上的巨响。
冯陈独自僵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回头看看已经恢复暗屏的电脑,懊恼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这都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