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楠一时噎住了。她压根什么也没想，她就是觉得她和朋友们一起、给别人起各种绰号、编排别人的小故事，这就是朋友们聚在一起会做的事情啊？

非要说她有什么高深的目的，顶多就是想把他们从卜阳身边排挤走，然后就是无聊的时候扯别人的闲话打法时间，聊天嘛，放松的！不然还有什么理由？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

“她就是觉得这样好玩吧。”王雪来过来拉住卜阳，神色中充满了敌视，“这些长舌妇就是本能动物，天生的闲言碎嘴。不说别人两句坏话浑身不舒服。时月，这些人你揍她们就是了。”

“你说谁长舌妇呢——”

杨嘉佳有气无力地干吼了声，下一秒又被时月照着脸狠狠赏了一脚，痛得她连滚带爬。这回她看向时月的眼神中都渗出了恐惧。

“……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吧。”时月看向卜阳，“阿阳，你觉得呢？”

“阿阳？”李楠楠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你让她叫你阿阳？”

“大家都这么叫我的呀，楠楠……对不起，我们绝交吧，我没法和一个欺负同学的人当朋友……虽然，也有我的不好，但我还是没法原谅你……”

一抹忧愁在卜阳淡淡的眉宇间化开，她郑重其事地说：“我们绝交吧……就这样吧。李楠楠……同学。”

李楠楠……同学？

李楠楠顿时张大了眼，面色惊恐，仿佛受到极大的打击，无力地坐在地上。“走啦，时月，卜阳，还有卢胖子”，王雪来轻声说着，便拉着他们齐走，卜阳立刻喊着“不要管小卢叫胖子啦”，又转向时月：

“阿月，你把你健身的秘诀跟小卢说说呗，帮人家减减肥呀~”。

“多吃蛋白多运动。能有什么秘诀。胖就不要找理由了。”

卜阳顿时嗔怪道：

“不要对同学这么刻薄啊……”

之后时月、卜阳和王雪来、卢衍晟道了别，他俩回了各自宿舍楼，时月和卜阳各回各家。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因为即将入冬，最近天色暗得很快。

紫、红相间的晚霞仿佛要把整个天空当作燃烧的熔炉倾倒下来，染上颜色的层云似是一片片摇摆的金鳞，游走在黄昏之间，仿佛被沉入了压抑的深海。

“阿月……”

卜阳边走边酝酿着语气，她小心翼翼地望向时月，似乎是在害怕触碰什么，但好奇心又驱使她忍耐不住：

“你小时候……真的……就是那个……杀……”

“只是很久以前的一次小事。只是一个意外。”

时月淡淡地说着。卜阳立刻转过头，便不再问。

“对不起。”

卜阳愧疚地道了句歉，心里一瞬间翻腾起强烈的罪恶感。怎么可以随便询问人家的创伤呢？她心想。

时月还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意外地过失致人死亡……卜阳简直不敢想象那对一个小孩子来讲是多可怕的事。

难怪时月一直那么沉默。从认识时月开始，卜阳几乎没见时月笑过几次，就算偶尔笑的几次神情也十分勉强。卜阳总是感觉，时月的身上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团走不出的悲伤，她与时月对视时，她看到时月的眸子总是低垂着。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当时月看向自己的时候，卜阳总是能敏锐地感受到，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似乎埋藏着某种被压抑得极深、极深的情绪。

……那就是所谓的“心理创伤”吗？

卜阳不清楚。但如果时月同学的内心真的有那么深的创伤，自己……一定不要去触碰它比较好吧。

她偷瞄了时月一眼。时月还是以往那样埋头自顾自地走，视线深邃平静叫人琢磨不透。听到卜阳对她道歉，时月忽然愣了愣，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回应比较合理，接着卜阳听到她简单说了句“没事，你别自责”，想了想她又补充说“李楠楠的事我没怪过你”，搞得卜阳也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卜阳哭笑不得，接着二人在路口处分道扬镳，卜阳又说了些嘘寒问暖的话，随即各自回了家。

……

这一个星期过得很平淡。除了周一下午那个小小插曲，周二的期中考试，其余时候就和以往的日常生活没什么不同。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时月真的快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重回正轨了。包括李楠楠她们被教训了一顿之后，班上还对她有偏见的女同学都变少了许多。男同学倒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排挤她的——毕竟她这张脸也算漂亮，不过也没什么往来。

多亏了李楠楠孜孜不倦地背地里宣传，时月小学时意外杀过人的事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大伙都知道这个秘闻，再加上时月平日里在班上对谁都是副臭脸，哪怕对男生们来说，时月这个人唯一能接受的部分也只有外表了。

敢去跟王雪来套近乎的男生也一个都没有，实际上女生也不多……毕竟除了李楠楠她们，还有一个秦勇和他带的差生团体，除了时月和卜阳，没有人想冒着被他们找事儿的风险和王雪来交朋友。

相比之下，卜阳就受欢迎多了——就这个星期，隔壁班忽然便有个人跑来找卜阳表白来了。

“卜阳？我找卜阳！”

那是个看着挺阳光的哥们，快入冬了也只穿件单衣，和班上这些要不文文弱弱、要不差生混混的男同胞比形象要强不少。那男同学一上来就问卜阳在哪？班上几个同学帮他把卜阳叫去了，这家伙倒好，一见到卜阳，马上便忍不住开始表白：

“那个……卜阳同学……我……嗯，我……”

那男学生抓耳挠腮地犹豫了好一会，吞吞吐吐道：

“我……我喜欢你……能不能……就是……嗯。”

“哇——”

旁边几个好事者一听到这话，顿时集体起哄，不少同学，尤其是女同学，纷纷围观过去，他们交头接耳地开始谈论起那个男生是谁、他们怎么认识的。

卜阳被那群人围着，坐在教室正中的王雪来、卢衍晟和时月看不清她的反应。时月埋头读着书，完全不理那些声音。卢衍晟道了句“我去上厕所”，起身便离开了，椅子碰得咔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