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修拉的意识在梦中凝实清晰起来,她刚刚眨眼就迫不及待地朝窗户边看去。

木桌上,荨麻、圣约翰草、颠茄等素材正静静陈列。

高空雾霭间漏下的稀薄天光如纱如雾,轻覆其上。

“材料真的都送到了,那位神秘的女士没有骗我!”

米修拉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下。

她赤足踏在地板上,舒展肢体,惊讶地发现之前伤痛已经消失,连体内那种隐约的滞涩感也彻底消弭。

“现实的伤势好转,梦中的躯体也会跟着一起复原,尽管很古怪也很不符合直觉,但好像也挺不错的。”

米修拉走到衣柜的镜子前,解开衣扣。

镜中映出的肌肤光滑依旧,昨夜淤紫和伤痕也分毫不剩下,仿佛那场亡命搏杀只是南柯一梦。

少女目光掠过房间,最终定格在角落那个装着诡异暗虹物质的布袋上。

她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情绪压下。

仔细收好那团暗虹之物,快步下楼。

油瓶,壁炉中拣选的木炭,还有姐姐薇薇安昔日教导她时留下的漏斗与小巧天平。

很快,一件件物品被郑重地安置在书桌之上。

仪式所需的一切终于齐备。

望着它们,米修拉感到一股灼热的激动和紧张。

灵异与现实的界限近在咫尺,而跨越它的代价,可能是一切。

她清楚地知晓薇薇安姐姐的告诫,仪式之路遍布荆棘,细微之差便是坠入深渊,肉体崩毁或沦为恶鬼。

闭上眼,再次深呼吸,让微凉的空气平息翻涌的思绪。

随后,米修拉拿起漏斗,将清亮的油脂注入铁杯。

指尖拈起圣约翰草与荨麻,在臼中仔细捣碎,投入小锅,看着它们在火上翻滚沸腾两次,过程异乎寻常的顺利。

接着是研磨好的木炭粉和完整的颠茄果实,依次投入,再经一轮沸煮。

最后,她拿起那只布袋,屏息凝神,看着那团难以名状的暗虹之物滑入杯中。

奇异的变化悄无声息地发生,那暗虹仿佛在急速融化,又像是杯中的所有液体都被它贪婪地吞噬。

咕噜咕噜的气泡汹涌冒出,浓稠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遍整个杯体。

“……转生灵药做起来倒是意外的很简单啊,我还以为至少会失败几次,特意多买了几份素材。”

米修拉喉咙发紧。

梦寐以求的超凡之力,此刻正盛于这杯药里。

没有时间犹豫,她压下所有恐惧与彷徨,端起杯子,仰头将药液尽数灌入。

刹那间,刺鼻的血腥味猛烈冲撞她的感官,诡异的低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且迫近。

杯子还未离唇,恐怖的剧痛已从体内最深处轰然爆发,仿佛吞下的是灼烧喉咙和脏器和毒药。

浓烈的铁锈味在口中炸开。

米修拉死死咬住牙关,凭借强大意志力稳固精神。

薇薇安姐曾无意间提过要是在仪式中失去意识,就等于将身心拱手让与灵药,唯有毁灭。

视线开始模糊摇曳,她艰难地垂下目光,看见自己手背上的血管狰狞凸起,呈现出一阵令人不安的悸动。

就在痛苦似乎即将达到顶峰并缓缓消退的瞬间——米修拉感到脑袋好像被狠狠砸了一下。

嗡鸣声中,那道既远既近的声音再次降临。

这一次,它不再是模糊的噪音,而是化作了无数钢针,狠狠刺入脑中并伴有疯狂搅动。

刚刚稍有减退的剧痛以更凶猛的姿态反扑回来。

米修拉双眼猛地睁大,手指死死抠入掌心,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内陆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冲撞、抓挠。

周围弥漫的灰雾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翻涌凝聚,向她压近。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崩断的边缘,那恐怖的低语又如潮水般骤然退去。

血肉间那令人癫狂的蠕动感倏然消失,如同一个短暂的噩梦。

急促的呼吸稍稍缓和,身体的掌控权一点点回归。

知道此事,少女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弯下腰,双手紧紧撑着膝盖,不受控制地剧烈喘息,浑身都是冷汗。

对姐姐那句“追寻力量即是凝视深渊”,她此刻终于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

仅仅是一剂灵药,就已徘徊于生死边缘。

渐渐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取代了先前的撕裂与混乱。

等米修拉再一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跪在地上,汗与某种淡红色的液体混在一起,浸湿了她的前襟。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站起身,试着活动手指,攥紧——然后猛地朝空中击出一拳。

砰!

气流炸裂的响动清晰得令她自己都怔住了。

这不是她认知中自己该有的力量。

“这力气都够一拳打死一条狗,不一头牛了吧!”

压抑不住心头的激荡,她在这狭小的卧房里展开身手,步伐迅疾而精准,拳风所至,空气连连发出脆响。

她如一头刚刚觉醒的母狮,舒展、腾挪、出击,却在满室杂物中未碰落一物。

脚步腾挪间,仿佛既踏在地面,又浮于空中。

收势之后,她非但不觉疲惫,反而目光湛亮,精神愈盛。

“我忽然有了这样的力量……姐姐若是看到,会怎么说?”

细细体会身体中流淌的能量,米修拉又道:

“看来我的速度、反应,都完全不同了……这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吧。”

她微微偏头,像是评估又像惊叹:

“像野猫般灵敏又有棕熊蛮力……没有灵药,我一辈子也摸不到这个边缘。”

就在这时,一丝铁锈般的气息掠过鼻尖。

米修拉蓦然收声,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只一刹那,她就辨别出,那是血的味道,来自自己。

低头看去,手背手臂布满了细密的血珠,如同刚刚渗出皮肤。

她快步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少女脸上也覆着一层淡淡的血痕,已经半干。

用指尖擦过脸颊,触感光滑,并没有任何伤口。

米修拉沉默片刻,若有所悟:“是灵药……刚才的吸收过程撕裂了表层的皮肤,只是很快又迅速愈合了……”

等注意到这点,她发现周遭的气味仿佛有了形状和层次,昨夜残留的灯油味、窗外飘进的枯草气、她自己身上淡淡的血气……

连这栋老房子木缝中沉淀的尘埃味,都清晰可辨。

不光嗅觉大大加强,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稳定了许多的心跳,听见窗外一阵微风拂过树梢的细碎响动。

米修拉嘴角轻轻扬起:“嗅觉、视觉、听觉……全都提升了。现在的我,或许真能追上那只怪物的踪迹了……”

这种强化收放自如,只要不刻意调动,便安静地潜伏于体内,不会打扰日常分毫。

“不止是感官……我好像能看出环境的弱点了,那面墙,”她望向卧室东侧,“若是要弄塌,应该从墙角动手。”

“这若是用在活物上……便是绝佳的猎杀技巧吧。”

另一段信息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的意识中,像是早已熟记的知识,哪些植物的根茎可以止血,哪些毒液能涂上刀刃。”

“这是……野外生存的记忆?灵药竟连这个也能赋予……”

这一切让她有些恍惚。

米修拉再次想起那个提着猎枪、如同噩梦般的身影。

“之前的我……绝对赢不了,但现在就未必了。”

“不过,力量只是生存的一环,更重要的,是善用它的头脑,永远不能再小看任何对手”

走到窗边,米修拉的目光投向远方那片被薄雾笼罩的废墟。

“危险的直觉也变强了……也是灵药带来的种恩赐么?”

洗净身上的血污,换上干净的衣袍,没忘带上其他收获,她重新躺回床上。

闭上双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急切地翻涌。

回到现实醒来后,这些力量是否还在?

自己,真的成为了灵能力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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