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矿坑的黑暗,想起了村民的厌恶,想起了天空中那只白鸟,也想起了温暖的粥,轻柔的擦拭,和那句“跟紧我”。
短暂的沉默后,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小手,接过了那只木碗。
她没有犹豫,闭上眼睛,像是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刻,仰起头,将那碗药液,一口气灌了下去。
药液入喉的瞬间,她的身体猛地僵住,眉头紧紧皱起,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咽,仿佛在对抗某种本能的不适和那股汹涌袭来的困倦。
她的眼神迅速变得涣散,失去焦点,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艾拉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她。
林舟也立刻伸手托住她的后背,小心地将她放平,手指搭上她瞬间变得冰凉的腕脉,几乎触摸不到跳动。
他看着地上仿佛失去所有生息的女孩,眼中情绪复杂难言。
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已经迈出。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出“死亡”的戏码,演给即将到来的观众看了。
……
与此同时,远在王都晨曦大圣堂的最高议事厅内,气氛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凝重。
水晶穹顶下,流光溢彩,艾莉娅站在长桌前,一身洁白圣袍,金色的长发束起,露出此刻正燃烧着不满的湛蓝眼眸。
她刚刚陈述完关于黑荆棘村能量异常、“巧合”得过分的魔物自爆事件,以及预言星辰轨迹持续出现令人不安的微小偏移的报告。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绝非简单的自然事件或预言本身的正常波动,背后必然有我们尚未察觉的干预力量,其目标很可能与‘灾厄之种’有关。”
“请求增派一支高阶调查团,由我亲自带队前往北境详查!”
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回荡在空旷的议事厅内。
长桌旁,一位须发皆白、身着金边白袍的老者缓缓开口,他是首席大祭司赫利俄斯。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艾莉娅,你的敏锐和尽责,圣堂一直为之欣慰。”
他先是肯定了一句,但语气随即一转。
“然而,预言伟力,浩瀚如星海,其轨迹偶有微澜,实属正常,些许偏移,仍在‘命运纺线’允许的范畴之内。”
另一位女性长老接口道,语气温和却带着敷衍。
“是啊,艾莉娅北境边陲,魔物滋生,偶有异常能量爆发,侦测模型亦判定为自然现象,为此大动干戈,恐引人侧目,反而不美。”
“可是!”
艾莉娅急切地向前一步。
“时间点太巧合了!偏移的指向性……”
赫利俄斯轻轻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孩子,我知道你心系预言,责任心重,但有时,过于聚焦一点,反而会迷失在枝叶之中,不见森林,预言的大体方向未曾改变,这才是关键。”
他看着艾莉娅,语气意味深长。
“至于过程中的些许杂音……无需过度解读。保持监控即可。”
艾莉娅的手指在袖中悄然握紧,指甲嵌进掌心,她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
这些老家伙们固执己见,根本不愿承认超出他们掌控和理解的事情正在发生。
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反驳,深吸一口气,微微躬身。
“……是,我明白了。谨遵各位长老教诲。”
她的声音平静下来,但眼底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沉淀得更加幽深。
她转身,圣袍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快步离开了议事厅。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议事厅内沉默了片刻。
另一位一直闭目养神的长老缓缓睁开眼,低声开口,声音沙哑:“赫利俄斯,我们是否太过轻忽?艾莉娅那孩子的直觉……向来很准。”
赫利俄斯端起手边的水晶杯,抿了一口其中荡漾着微光的液体,缓缓道。
“她的直觉确实敏锐,心性也足够坚韧,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也正因如此,需要磨砺,不能让她过早地触及所有阴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长老们,语气变得深沉。
“至于预言的小小偏移……或许正如艾莉娅所猜,与那‘种子’有关,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点波澜,最终,她都只会沿着既定的命运纺线,成为我们手中最锋利的剑,必要的风险,总是要承担的。”
“依靠一个‘灾祸之种’……终究是……”先前那位女性长老轻声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掌控它的人。”
赫利俄斯淡淡道,语气中充满了久居上位的自信。
“若她真能成为预言中的利器,那这点风险便是值得的,若不能……或失去控制……”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水晶穹顶的光芒闪烁,映照着几张苍老而毫无波澜的脸孔。
他们谈论的仿佛不是一个人的命运,而只是一件工具的效能与风险。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件“工具”,正躺在北境一个偏 僻小村的黑暗角落里,心跳近乎停滞,呼吸微不可闻,她的命运,已然偏离了这些掌控者以为的“既定轨道”。
时间到了下午,林舟也盘算的时间差不多,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艾拉,”
“按计划行事,把她抱到床铺上,盖好被子,做出一直昏睡直至…的假象,我去通知村长。”
艾拉眼圈泛红,但眼神坚定。
她小心地从林舟手中接过轻飘飘的夜琉璃,将她安置在床铺上,细心地整理好被角,让她看起来像是在沉睡中悄然离去。
林舟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那份“病气”里掺杂上更多的惊慌。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屋门,朝着村长家方向小跑而去,脚步刻意显得虚浮踉跄。
“村长!约翰村长!”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急切,引得路上几个正忧心忡忡议论着谷仓之事的村民纷纷侧目。
村长很快闻声出来,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和更多的焦虑。“卢恩老爷?您这是……身体好些了?”
“不,不是……”
林舟喘着气。
“是那个孩子……琉璃她……她……”
他像是难以启齿,最终艰难地说道。
“她没气了!刚才我去看她,发现她……身体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