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村长一惊,周围的村民也瞬间安静下来,竖起了耳朵。

“怕是接连受惊……上次矿坑,这次爆炸……她一个孩子,本就体弱,怕是……吓掉了魂,没挺过来……”

他叹气,将她的“死因”与村庄最近的灾难完美挂钩。

村民们面面相觑,短暂的寂静后,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死了?”

“我就说那丫头晦气!果然被魔物盯上了吧!”

“吓死了?唉,也是报应,她本来就不该……”

“死了也好,死了干净,省得给村子招祸!”

这些话语如同林舟预料的那样,自发地从村民口中冒出,充满了厌恶、恐惧和一丝解脱。

没有人怀疑死亡的真实性,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将其归咎于夜琉璃本身的“不祥”和最近的“魔灾”。

村长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他倒不是多悲伤,而是觉得晦气又添一桩,他看了一眼林舟“苍白虚弱”又“惊慌失措”的脸,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知道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根本懒得去查验,一个无人在乎的死活,在眼下这种混乱关头,微不足道。

“约翰村长,”

林舟顺势提出,语气带着一种“仁至义尽”的疏离。

“人既然已经没了,就让她早点入土为安吧,这地方也不太平,不宜久留。我出钱买口薄棺,尽快下葬,您看如何?”

村长求之不得,立刻点头。

“好好好,就按老爷说的办!赶紧处理了干净!”他甚至懒得多问细节,只想尽快摆脱这麻烦。

整个过程顺利得近乎冷酷,口薄棺很快被送来,艾拉红着眼眶,和林舟一起将“毫无声息”的夜琉璃小心地放入棺中。

村民们远远看着,指指点点,无人靠近,无人哀悼,只有如释重负的低语。

葬礼简单到近乎潦草,就在村外一处偏僻的荒地,泥土迅速覆盖了那口单薄的棺材。

站在新垒起的小小土坟前,林舟看着村长和村民们迅速散去,仿佛甩掉了什么脏东西。

他脸上那点伪装的悲伤迅速褪去。

他转向村长,压低了声音。

“约翰村长,我早先收到消息,有教会的骑士队伍北上村庄盘查各种“灾厄”。”

村长身体一僵,只是略微说道。

“我们也有所耳闻,做了一定的措施...”

“但死人的事……毕竟不光彩,尤其是这种时候,为了村子的名声,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盘查和麻烦,我看,这件事就不要声张了,就当……她从来没存在过,如何?”

村长点头。

“对对对,不能声张,谁都不许提那个丫头死了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吩咐着周围的村民,村民们也纷纷附和,他们巴不得彻底抹去关于夜琉璃的一切记忆。

看着村长等人匆匆离开的背影,林舟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计划通。

所有人的反应都按照他编写的剧本精准上演。

偏见、恐惧、自私、对权威的畏惧……这些被他巧妙利用的情绪,共同编织了这出完美的“死亡”戏码。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孤零零的坟茔——夜琉璃躺在那里。

得让空气流通啊,那丫头虽然现在呼吸心跳近乎停滞,但假死状态并非真死,时间久了终究需要换气。

他事先自然做了准备。

那口薄棺的棺盖并未钉死,只是虚掩着,棺木本身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缝隙。

土也并未夯得十分严实,但这荒郊野外的,难保没有蛇虫鼠蚁……

算了,等会吩咐艾拉乘着没人来吧,这丫头机灵,让她办放心。

拿定主意,他不再停留,加快脚步返回小屋。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和细致的准备中悄然流逝,冬日的白日本就短暂,天色很快便开始偏西,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调,空气中的寒意也更重了几分。

就在这片沉寂与不安即将被夜幕彻底吞没前,村口方向,传来了一阵清晰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林舟叹了口气。

林舟吩咐艾拉在房里待着,自己则是到了村门口。

只见村口尘土微扬,一队人马正缓缓进入村庄,为首者身披银光闪闪的重铠,胸前的晨曦圣徽在暮色中熠熠生辉,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正扫视着这个破败的小村,在他身后,是数名同样装备精良,散发着肃杀气息的圣骑士,他们的坐骑高大神骏,步伐整齐划一。

“村里的话事人是谁?”

老约翰连忙向前。

“诸位大人,我是这的村长约翰,诸位大人有什么要协助的?我们村必是尽心尽力啊。”

为首者颔首,正是汉密尔顿。

“奉教廷之命,巡查北境,清剿灾厄痕迹。”

他言简意赅。

“你只需召集全村人口于此。我的随行牧师将为每一个人进行检查,以确认是否遭受深渊侵染,或被不洁之力玷污。”

他的目光扫过村民,最后落在了人群中衣着明显不同的林舟身上。

“你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看你的着装,不像本地人。也需接受检阅。”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舟身上。

林舟心中微紧,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慌乱,他上前一步,动作从容不迫,对着汉密尔顿行了一个标准的学者礼节。

“尊敬的骑士阁下,在下卢恩·巴顿,来自王都,是一名游学学者。”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巴顿家族的徽记以及那份盖有伯爵印鉴的通行证,将其呈向汉密尔顿。

“这是巴顿家族的通行文书与身份证明,请您过目。”

“此次北上,主要是为了撰写一篇关于北境特有草药的学术论文,需要深入乡野收集样本并进行记录。暂居于此,也是为了方便研究。”

他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出现归结于学术目的,合情合理,且手中那份看起来颇具分量的家族文件更是增加了话语的可信度。

一个拥有正式身份和明确目的的学者,总比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汉密尔顿的目光在那份文件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扫过徽记和印鉴——它们看起来真实有效。

他并未亲手接过,只是微微偏头示意,旁边一名骑士上前仔细查验了文件,随后对他点了点头。

汉密尔顿身上的压迫感稍稍减退了一丝,但审视的目光并未完全移开。

“学者?”

“北境近来不甚太平,学者先生倒是选了个好时机来游学。既在村中,便依例接受检查吧。”

他的话语虽仍要求检查,但态度不像对待潜在嫌犯,更像是一种公事公办的程序。

林舟从容颔首。

“理当如此,配合教会巡查是在下的义务。”

他表现得坦荡而合作,主动站向了等待检查的队伍方向。

汉密尔顿最后看了他一眼,终于将目光移开,重新投向正在忙碌集结村民的村长约翰,不再将林舟视为重点关注对象。

林舟面色平静地融入人群,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第一关,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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