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第七厅,在内部的正式名称是净尘厅,负责后勤处理、现场清理、证据抹除等职能。

他们会在第九厅等以武力驱魔的神父和修女工作后打扫战场,收容恶魔残骸,清理一切超自然痕迹,让事件像是从未发生过。

他们无声的清道夫,成员是工程师、净化专家和沉默的工人,他们的效率极高,仅仅用一晚上就能将一切恶魔存在的痕迹抹除。

他们见识过所有厅最糟糕的现场,但从不评论。

当然,除了伊芙琳面前的这个姑娘。

“哇,又驱逐了一只恶魔诶!”

这个一头红色短发微卷,穿着第七厅工作服,却非要把鸟喙一般的面罩摘下来的少女蹦跶着:“伊芙琳姐姐你真厉害!哦对,这是你要的新修女服!”

她说着,便将一只袋子塞进了伊芙琳手里,袋子里就是伊芙琳之前特别嘱托过要第七厅顺便带来的新修女服。

伊芙琳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又看了看身上沾满血迹的衣裙。

前世作为男性生活二十多年的她,说实话对于女装这种东西是有点抵触的,尤其是她现在穿着的这种贵族衣裙,连事业线都裸露在外,身上更是缀满了各种花里胡哨不知所谓的装饰。

好在起码相对而言比较素的修女服,她倒是在几个月的洗礼之下,穿习惯了。

“别叫我姐姐……”

伊芙琳有气无力的回答道,面前这个满脸雀斑的红发姑娘叫玛蒂尔,是教会中为数不多与她关系比较好的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似乎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看不惯自己。

伊芙琳略显头疼的揉了一下鼻梁,明明驱逐了一只恶魔,让自己距离升入唱诗班的目标更近一步了,可伊芙琳依旧感觉一股疲惫感席卷了肩头。

那种感觉,她太熟悉了,就是前世被逼迫加班但是又不敢对老板说什么的,那种心累的感觉。

她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第七厅的工作人员们到场。

那些穿着黑色皮制长袍,带着鸟喙般的面具,一副黑死病时期鸟嘴医生打扮的第七厅成员们,正在清扫那件弃置房间和配电室。

那张供台被完整的拆下来,放进了一个玻璃箱中,各种仪式材料也被完好的收容进了容器。

两位鸟嘴医生略显吃力的抬起担架,带有圣父十字徽章的圣布覆盖其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从白布缝隙中漏出的黑色反曲兔腿正无力的耷拉着。

这两位鸟嘴医生将担架抬到了屋外,又在风雨中将薇薇安的尸体塞进了一口漆黑的棺材中,放进一辆马车。

他们是坐着那种老式汽车来的,但也带来了一辆马车。

伊芙琳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把装有恶魔遗体的棺材用马车来运送,只是听说里面是有什么讲究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讲究,玛蒂尔都说不清楚。

“这下,伊芙琳姐姐你应该能升入唱诗班了吧?”

玛蒂尔雀跃着说道。

“还早得很呢……这家伙不是恶魔附身事件的元凶。”

伊芙琳有气无力的回答道:“还有,别叫我姐姐。”

前世作为男性的她,说实话对于“姐姐”啊“小姐”之类的女性称呼,多少是有点抵触的。

她更愿意让别人直呼她的名字,这样好歹还舒服点。

之前被修女小姐来修女小姐去的叫了半天,伊芙琳都能忍,毕竟那是在工作中,像她这样的社畜,一旦进入了工作状态,什么操蛋事儿都能忍。

可是,一想到刚刚在书房里跟西里尔一起看到的预言内容,伊芙琳就觉得自己忍不了了。

想一拳把地球打爆!

“啊,老师在叫我了!”

玛蒂尔雀跃的身姿忽然一滞,整个人都瞬间蔫儿了下来:“我得过去工作了。”

“去吧去吧……”

伊芙琳稍显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可能教会之中看不惯她的那么多人里,有一大部分是因为她这个糟糕的性格。

“呜……”

玛蒂尔发出一声可爱的呜咽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我最近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甜品店!伊芙琳姐姐有空我带你去吃!”

然后,她丢下这么一句话,不等伊芙琳拒绝就跑开了。

伊芙琳顺着她跑开的路线看过去,瞬间眼神一滞。

她的老师,那个神父,就是在预言中会作为她跟西里尔婚礼的证婚人的那个神父!

靠!

一看到他那张脸就又想起来了!

伊芙琳咬牙切齿的撇过头去,刚好与站在自己肩膀上的噗叽对视,那对傻乎乎的豆豆眼没来由的让人生气!

“你看什么看?!”

“我什么都没看!我瞎了!”

……

因格雷城某处。

连绵数个月的阴雨砸落在这栋古老宅邸的檐角上,水珠顺着檐角面目狰狞的石像滴落,落在长满青苔的碎石板上砸出一朵朵透明的花。

带着黑兔模样的头罩,身穿板正西装,一副管家打扮的男人推着一辆银色的手推车走过走廊。

手推车车架下的四颗万向轮“吱扭吱扭”的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响。

男人走到了一扇被漆成棕色的华贵木门前,轻轻摇响了门铃。

“进……”

一道女声从木门缝隙中传出,光是听到这道嗓音,就能想象出门后的女人是何种形象。

她应该总是保持着雍容华贵的姿态,穿着蓬松的贵族裙装,总是用一副慵懒却又高雅从容的姿态面对一切。

甚至散发出一种雍容的糜烂感。

木门被“吱呀”的推开,男人推着手推车缓缓步入屋内。

这是一间塞满了书架的屋子,从古典名著到社会科学再到诗学典籍被分门别类的归纳整齐,从那一尘不染的书脊上就能看出,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很爱读书。

房间中只亮着一盏台灯,窗台上放着一盆被精心照料过的白色花朵,在阴云密布的背景下招展着枝丫。

“夫人,您的宵夜。”

男人将手推车推到了书桌前,伸手揭开餐盘上的银色罩子,随后,挂着白色毛巾的左手便放在小腹前,右手背到了身后,以一副优雅的侍者姿态站立在书桌旁。

餐盘中是一只精致的高脚杯,杯中血红色的液体被台灯灯光照亮,鲜艳的如同血液一般。

书桌后的贵妇人正在翻看一本古典诗集,台灯有限的灯光只能照亮书页上的字迹,而贵妇人整个人,却笼罩在灯光之外的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容貌。

“辛苦了。”

黑暗中伸出一只惨白到足以让人想起裹尸布的手,优雅的端起高脚杯便缩回了黑暗之中。

“咕咚”声响起,黑暗中的贵妇人似乎已经将鲜血般的液体一饮而尽,随后,还残留着些许红色液体的空高脚杯便被递了出来。

“薇薇安死了。”

管家模样的兔面男人适时递来了毛巾。

“嗯,她那种胆小的兔子,死掉并不意外。”

一阵窸窣声过后,黑暗中的贵妇人便递出了印上血红唇印的毛巾:“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少爷似乎在半小时前,解开了一次封印。”

兔面管家依旧保持着优雅侍者的姿态,说道。

“哦?”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我那可爱的儿子,终于打算接受自己了吗?”

此时,窗外恰好亮起一道闪电。

突如其来的强光将窗台上白色花朵招展的枝丫照的如同扭曲的肢体,为兔面管家那张黑兔模样的头罩镀上了一层银霜。

同时,也将自始至终笼罩在黑暗中的贵妇人那白色长发,惨白的皮肤,以及那对黑曜石般的眸子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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