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丽丝(本体)在前方带路,脚步轻盈而警惕,如同融入夜色的猫。她瘦小的身躯似乎蕴藏着无穷的精力,与身后那具步履间自然带着摇曳风情的魅魔身体形成鲜明对比。
法(被困在法兰娜身体里)沉默地跟在后面。每一次迈步,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胸前沉甸甸的负担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纤细腰肢的扭动,以及臀胯间那种…令人无措的、充满女性诱惑力的韵律感。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正一点点蚕食着她(他)作为“法”时的肌肉记忆。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抚过自己左侧锁骨下方——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持续散发着微弱灼热与圣光波动的、伊莉雅亲手烙下的奴隶印记。
空的。
皮肤光滑细腻,除了冰冷的夜风,什么也没有。那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所属权”的束缚感,消失了。
“沙丽丝。”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法兰娜的沙哑磁性,“我身上的…那个圣光烙印…怎么不见了?”
走在前面的沙丽丝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那个啊。我擅自帮你‘处理’掉了。”
她侧过脸,月光勾勒出她冷淡的侧颜。
“就在你灵魂离体,那身体暂时变成空壳的时候。用了一点小手段,把它彻底‘剔’除了。留着那东西,等于在伊莉雅眼皮底下裸奔。她随时能知道你在哪,甚至能透过它感知到你的情绪波动。你想带着那么个东西回魔域?嫌命长吗?”
法的呼吸微微一滞。剔除…伊莉雅的烙印…这无异于直接斩断了一条最粗的锁链。沙丽丝的果断和狠辣,让她再次意识到魔族行事风格的决绝。
然而,就在她为摆脱一道枷锁而稍感松动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悸动,并非来自体外,而是从她灵魂深处…或者说,是从这具法兰娜身体的最深处,猛地荡漾开来!
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刚刚维持的短暂平静。
紧接着——
轰!!!
并非声音,而是信息的洪流!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势头,狠狠冲撞进她的意识海!
不再是之前零散的片段,而是更加汹涌、更加连贯、也更加…痛苦的记忆!
……冰冷刺骨的绝望雪原……一个瘦小的、黑发红眸的女孩(法兰娜)蜷缩在岩石下,牙齿冻得咯咯作响,看着父母冻僵的尸体,眼中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肮脏泥泞的奴隶市场……铁链摩擦着脚踝,鞭子抽打在背脊的剧痛,周围是贪婪估价的目光和污言秽语……
……伊莉雅带着圣光出现的那一天……并非拯救,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挑选与占有!那双湛蓝眼眸里没有怜悯,只有审视物品般的冷静与…一丝兴趣?……
……被带入王宫后的训练……学习魅惑,学习礼仪,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完美的、取悦主人的“宠物”……每一次失败都会换来冰冷的责罚与禁闭……
……内心深处对魔王克里斯力量的渴望……那是对绝对力量、对复仇、对挣脱一切束缚的病态向往!……
……最后……是得知自己被作为“弃子”、用来交换勇者“法”的身体时,那种被彻底利用后无情抛弃的……撕心裂肺的怨恨与不甘!……
“呃啊——!”
法猛地捂住额头,踉跄一步,撞在旁边冰冷的砖墙上。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心脏因共感到那份强烈的负面情绪而疯狂跳动,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些记忆的翻涌,她(法)感觉到自己的面部肌肉正在不受控制地扭曲!
唇角下意识地勾起一抹混合着痛苦与讥讽的、极其妖娆媚惑的弧度;眼神变得迷离而危险,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天生的、汲取他人欲望的吸引力;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变得暧昧而绵长……
她正在下意识地模仿记忆主人——真正的法兰娜——在极端情绪下的神态!
沙丽丝瞬间回头,看到“夫人”脸上那副熟悉又陌生的、因痛苦回忆而自然流露的魅魔表情,脸色微变。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尖缭绕起一丝极其精纯的、属于高等魔族的安抚性能量,快如闪电地点在法的眉心!
一股清凉却带着强制镇定的魔力瞬间涌入,如同冰水浇灭了燃烧的野火,强行压制住了那失控的记忆洪流和身体的本能模仿。
法(法兰娜身体)剧烈地喘息着,靠在墙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副魅惑众生的表情缓缓褪去,暂时恢复了清明,但眼底残留的惊骇与痛苦却挥之不去。
沙丽丝收回手,看着她,眼神复杂,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断言:
“看样子…夫人的记忆和本能,比我想象的侵蚀得更深。它们正在苏醒,正在试图同化你。你会…逐渐变成‘她’的。从表情,到习惯,再到…思维方式和欲望。”
法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的战栗和身体残留的异样感。她站直身体,抹去额角的汗,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
“没关系。”她的声音还有些微颤,却异常清晰,“我挺得住。”
为了复仇,为了揭开真相,为了向伊莉雅讨回一切…哪怕被这魅魔的记忆和本能吞噬,她也必须…挺下去。
沙丽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继续前行。
夜色更浓,仿佛要将两个被命运扭曲捆绑的灵魂,一同吞没。只有那枚被法紧紧攥在手心的黑石,在黑暗中,持续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如同魔王低语般的…暗红色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