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克巨大的蝠翼紧裹着自己,独角的磷光因恐惧而剧烈闪烁,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夫人…沙丽丝她…失手了。伊莉雅公主…她根本不像人类…她的力量和洞察力…深不可测…”
魅鬼法兰娜(占据着法的身躯)背对着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那把曾属于“法”的、此刻却萦绕着丝丝黑气的练习用长剑。闻言,她猛地攥紧剑柄,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深不可测?”她发出一个短促而冰冷的笑,声音透过“法”的声带传出,带着一种诡异的低沉与怨毒,“我早该知道…那个女人不简单”
她转过身,深红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疯狂与决绝:“常规的手段对她毫无意义。看来…必须动用一些…更‘激进’、更能触及她本质的计划了。”
另一边,真正的法(灵魂被困在法兰娜的灵体形态中)飘荡在空中,凝视着下方那具冰冷的、属于底层侍卫的男性躯体。那是回归“正常”的最后机会,却也是通往平庸与彻底否定自我的绝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最后一丝理智。
就在这时——
「……不甘心吗……?」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由无数深渊回响叠加而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她(法)的灵魂深处响起!
是那枚紧握在灵体手中的黑石!它在发烫!内部粘稠的暗红色物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
「……被欺骗……被玩弄……被剥夺了一切……连存在的形态都被扭曲……」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诱惑,如同最致命的毒蛇,缠绕上她濒临崩溃的意识。
「……拥抱这份怨恨吧……它比任何圣光都更接近……真相与力量……」
“!”
法的灵体剧烈震颤!无数画面随着这魔王低语般的共鸣,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小男孩仰望“法”时,眼中纯粹的、灼热的崇拜!
——被从魔物爪下救出的老人,老泪纵横地亲吻她(法)的战靴,一遍遍哭喊着“感谢您!法大人!”
——战场上,士兵们看着“法”的背影,那视若神明、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呐喊!
——还有…伊莉雅那张温柔微笑的面具下,深不见底的冰冷与算计!
剧烈的痛苦与魔王低语带来的、黑暗的诱惑疯狂交织!回归平庸男性的躯壳?不!那是对过去所有荣光与信念的彻底背叛!
法的灵体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一种混合着极端痛苦与疯狂决意的火焰取代!
“似乎…”她(法的灵魂,法兰娜的形态)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女性化的手掌,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新的、令人不安的冷静,“…事情还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折空间。”
她穿透墙壁,急速飘向正在艰难拖着法兰娜躯体移动的沙丽丝。
“沙丽丝。”法的灵体拦在她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沙丽丝猛地停下,警惕地看着她,语气充满不耐:“你还想做什么?还想再体验一次灵魂被撕碎的痛苦吗?就算你跪下来求我带你走,夫人也绝不会接纳一个占据了她身体半年的、不稳定的残魂!”
“如果我说…”法的灵体缓缓开口,目光锐利如刀,“…魔王克里斯那家伙…还有复活的可能呢?”
“什么?!”沙丽丝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丝被瞬间点燃的、狂热的希望!“你…你说什么?!你凭什么敢这么说?!”
“就凭这个。”法的灵体举起那枚嗡鸣不止、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黑石,“就凭我已经是伊莉雅的弃子,没有任何欺骗你的必要和理由。复仇,是我现在唯一的要求。”
沙丽丝死死盯着那枚黑石,又看向法那决绝的眼神,呼吸变得急促。忠诚与对魔王复活的巨大诱惑在她眼中激烈搏斗。
良久,她猛地一咬牙,像是做出了无比艰难的决定,竟真的将肩上法兰娜的身体轻轻放了下来。
“你这是?”法的灵体(法)有些诧异。
沙丽丝揉了揉被压得酸痛的肩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以为灵魂离体是儿戏吗?长时间脱离容器,灵体会逐渐消散!最多三分钟!我之前以为你死定了,结果你居然自己钻进了我的身体!…算了,看在你带来陛下消息的份上…让你再在夫人身体待一会儿吧。这身体…沉死了!”
法(灵魂)看着地上那具熟悉的、属于法兰娜的躯体,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屈辱、厌恶、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归属感?复仇的火焰压倒了一切。
她没有犹豫,再次俯身,灵体缓缓沉入那具身体。
沉重的眼皮颤动,缓缓睁开。饱满胸口的沉坠感,纤细腰肢与丰腴臀部的曲线,肌肤的细腻触感… 所有属于法兰娜的感官瞬间回归,无比清晰。
她(法,在法兰娜身体里)坐起身,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本能带来的微妙战栗,迅速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袍和长发,眼神冰冷而坚定。
沙丽丝看着“夫人”的身体再次活动起来,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红晕,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两人沉默地溜出皇宫侧门。
宫墙外的阴影里,一个高大的身影醉醺醺地瘫倒在地,怀里抱着一个空酒桶,满脸胡茬,正是巴克。他仅存的独臂无力地垂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夜空。
沙丽丝眼中杀机一闪,手指微动。
“别动他。”法(法兰娜身体)低声阻止,她走上前,看着巴克这副彻底颓废的模样,心中刺痛。
巴克醉眼朦胧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聚焦在她脸上。
“哦?是…是你啊…”他大着舌头,努力回想,“法…法什么来着?啧…名字到嘴边…忘了…我只知道…你来了…我兄弟…就走了…”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放弃,“…算了…没意思…你们…走吧…”
法(法兰娜)沉默片刻,蹲下身,将自己袖口一枚不起眼的、却刻着特殊魔法符文的袖章——那是当年她和巴克在一次生死任务后,互相交换的、代表“背后交给对方”的信物——轻轻塞进了巴克胡乱卷起的袖口里。
巴克似乎有所察觉,身体微微一僵,混沌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他努力聚焦,看着眼前这张美艳却冰冷的女性脸庞,恍惚间,竟与记忆中那个总带着爽朗笑容、眼神坚定的兄弟的轮廓重叠了一瞬…
他嘴唇嚅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独臂,将头上那顶破旧的骑士帽摘下,郑重地、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
那是他们之间,代表最高敬意与无声告别的动作。
法(法兰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转身,不再回头,与沙丽丝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巴克保持着那个动作,良久,才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将脸深深埋进了那顶残存着昔日荣耀与兄弟体温的帽子里。
巴克:“兄弟,你说过,我们不能哭,我们是最伟大的魔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