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林福摇了摇头,语气如常地解释道,“因他怠慢了少爷,管家呃,是之前的林潘管家,按规矩扣了他三个月的月钱。

眼下正被罚去洗浴房那边做些浆洗的粗活。”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少爷突然问起他,是对此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林浩心里冷笑一声。看他这反应,果然对昨天发生的事情知道些内情。

恐怕他是把我当成那种睚眦必报、非要赶尽杀绝的主子了,以为我特意问起,是想进一步整治那个来喜。

他终于将最后一根衣带系好,又伸手拿起放在一旁束发用的简单布带,一边慢条斯理地将那头显眼的灰黑色头发束起,一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平静地说道:

“既然还没赶出去,那就让他回来吧。”

“啊?”林福脸上的从容瞬间破裂,露出了真实的惊愕,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少爷您是说让来喜回来?”

“嗯。”林浩将头发束好,语气依旧平淡,“新来的仆人,摸不清性子,用起来也不顺手,还需要时间习惯。我身边总不能一直没人伺候。既然如此,不如就用回原来的。”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抬眼看向还在消化这个命令的林福,淡淡地补充道:“林管家,要是听明白了,就麻烦你去洗浴房走一趟,让他收拾干净了立刻过来。”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客气的疏离,但话里的意思却清晰明确,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林福脸上的惊愕并未消退,他显然没料到这位少爷会做出如此决定,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提醒道:“可是少爷,来喜他是因为对您不敬,才被二小姐亲自下令处罚的。这,这恐怕……”

林浩的目光冷了下来,声音也沉了几分:“有什么问题吗?我只是觉得身边没个熟悉的人不方便。把我原来的仆人带回来,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反复确认?”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压力。

林福感受到这股压力,腰弯得更低了些,但语气却更加为难:“少爷息怒,若是寻常调派,奴才自然不敢多嘴。只是,这毕竟是二小姐亲自过问处罚的人。

如果您非要启用他,奴才,奴才恐怕得先去请示一下将军夫人……”

果然。 林浩心里一沉,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又被强行压下。

到头来,我这个假少爷的话,还是不管用。随便调回一个被罚的仆人,都需要层层请示。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普通模式里,如果是那位真少爷提出要求,这些下人哪个不是言听计从、生怕办得不周到?

所以,他们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我像以前那样歇斯底里地扔东西、大吵大闹吗?

因为那样才符合他们心目中“蠢笨无能、任性妄为”的假少爷形象,更方便他们拿捏和控制?

我不能生气。他再次告诫自己,如果我愤怒失态,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反而露出一丝近乎平静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不必麻烦林管家你了。”他开口说道,声音异常平稳,“既然需要请示母亲大人,那我亲自去一趟就是了。”

“啊?”林福再次愣住,彻底搞不懂这位少爷想做什么了,“少爷您亲自去?”

“是啊。”林浩理了理刚刚穿好的外袍的衣襟,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我去把昨天发生的详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母亲大人。

然后,诚恳地请求她原谅来喜这一次,让他回来继续伺候我。这样,不就没问题了吗?”

他抬起眼,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林福,却带着一种锐利的探究。

反正,那个来喜充其量只是个仗势欺人的小卒子,既不是主谋,也不是唯一一个欺负‘林浩’的人。教训一下也就够了。

但是,他话锋在心底一转,如果连你这位新来的管家,也默认甚至纵容一个低贱仆役可以随意虐待将军府的少爷,而无需承担任何实质后果,那这将军府里的情况,可就真的有趣了。

我倒是真想看看,如果我把‘将军府的少爷能被奴才随意欺负’这件事,摊开到明面上,摆到那位重视规矩和脸面的大将军夫人面前这将军府,该有多热闹?

到时候,你们这些人的威信,又该往哪里放?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无奈,仿佛只是一个想要回自己仆人的、有点任性的普通少爷。

但话语里隐含的、将事情闹大的可能性,却让林福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林浩看着眼前态度骤然转变的林福,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母亲大人现在何处?”

林福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回答得慢了些:“回少爷,将军夫人。一大早就进宫面圣去了,此刻并不在府中。”

“是吗?”林浩语调平平,“那便等她回来再说吧。”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却让林福的额角几乎要渗出冷汗来。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少爷真等到将军夫人回来,然后“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详细禀明”的场景,那后果绝非他一个管家能承受的。

“少爷!”林福急忙开口,声音甚至带上了点急切,“是奴才愚钝!奴才年纪大了,顾虑太多,没能即刻领会少爷的宽宏大量,真是罪该万死!

奴才这就去洗浴房,立刻把来喜给您带过来!保证让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以后绝不敢再怠慢少爷分毫!”

他几乎是抢着把话说完,语气里充满了惶恐和讨好。

看着眼前这位前倨后恭、诚惶诚恐的管家,林浩心里明镜似的。他畏惧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可能将事情闹大后,他所要承受的、来自他真正主子的怒火。

看来,想靠自身那点可怜的“声望”让他们真心信服,短期内是不可能的。

“希望以后,”林浩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确的警告,“不要再让我同一件事情,重复说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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