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林潘沉默了。她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膝盖因为刚才的跪磕而有些疼痛僵硬。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哑声应了一句:

“……是。”

随后,便是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和逐渐远去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房门内外,终于再次恢复了寂静。

林浩躺在床上,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正慢慢平复下来。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

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艰难至极的仗,虽然短暂地赢得了喘息之机,但无尽的疲惫和后怕也随之涌了上来。

这将军府,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听着门外那沉重又带着不甘的脚步声终于远去,直至彻底消失,林浩才猛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硬邦邦的床榻上,四肢摊开,摆成了一个“大”字。

“呼,痛快!”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一种前所未有的、短暂掌控了局面的刺激感和成就感冲刷着之前的紧张和恐惧。

但很快,一丝不确定和细微的愧疚感又悄然冒头。

她终归是府里的老人,也算是个长辈。我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他翻了个身,眉头微微蹙起。

可这老家伙眼睁睁看着那假少爷被欺负了好几年,甚至可能自己也掺和了一脚,我跟她讲讲道理,用规矩压她,应该,也不算太过火吧?

她应该不至于因此就去将军那里告我的状吧?*这个念头让他有点不安。

毕竟真闹到将军面前,她擅闯我房间、对我不敬是事实,她自己也讨不到好,说不定还要一起受罚,我可不想再被罚了。

他甩甩头,试图把这点忧虑抛开。对了,游戏里好像还有个通过社交、做好事来增加名誉和声望的系统。但随即他又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光是想着怎么在那几位大小姐手底下保住小命、别再掉好感度就已经够我头疼的了,哪还有精力去搞什么声望。

他的思绪又飘回了那个“林浩”身上。

唉,说起来,这个假少爷也真是个笨蛋。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想,明明占着将军府少爷的身份,就算再不待见,名义上也是主子。

要是生气,就应该好好利用这个身份和规矩去反击,干嘛总是用大哭大闹、摔东西那种蠢办法?除了让人更讨厌你,还有什么用?你可是将军府的少爷啊!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

等等。林浩的表情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一个父母早逝、无依无靠的孩子,突然被扔进这样一个规矩森严、处处是白眼和恶意的高门大院里。

你让他一个小孩子,要怎么才能学会“好好利用身份”?谁能教他?谁又愿意教他?

他从几岁到十几岁,面对的不是仆人的欺凌,就是姐姐们的嘲讽打压,还有那位将军母亲冰冷的漠视。

长期处在那种环境下,他能想到的宣泄委屈和愤怒的方式,除了最原始哭闹和破坏,还能有什么?

我好像确实不能对他太过苛责了。

一种迟来的、深刻的共情缓缓在林浩心中蔓延开来。他忽然觉得,那个“林浩”能在那样的环境里挣扎着活到这么大,没有彻底疯掉或者自我了断,本身就已经是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能活着就已经很伟大了啊。

这个时候,胃里空荡荡的灼烧感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躺在床上,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叫人送吃的念头。

才刚豁出勇气把那老管家怼回去,树立起一点可怜的威信,要是今天就忍不住让她送饭,这刚支棱起来一点的架子恐怕立马就得塌了。

算了,忍忍吧,睡着就不饿了。

他抱着这样的念头,硬是逼着自己再次陷入昏睡,试图用睡眠对抗饥饿。

第二天清晨,他是被一阵规矩的敲门声唤醒的。

“叩、叩、叩。”

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与昨日林潘那近乎粗暴的推门和叫嚷截然不同。

林浩睁开眼,缓了缓神,才扬声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体面、约莫四十岁上下、面相看着颇为精明的男仆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进门前还特意用眼角余光扫了下门口,确认无误后才踏入,并反手将门虚掩上,姿态放得极低。

“少爷,您醒了。”他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奴才姓林,单名一个福字,府里的人都唤奴才林福。

昨日林潘管家身体不适,夫人吩咐了,日后您院里的一应事务,暂由奴才来接替打理。”

林浩正坐在床沿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中衣,听到这话,动作微微一顿。

林福?男管家?昨天说的话还挺管用,那老家伙果然不敢再亲自来了,至少这表面功夫是做起来了。

他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不显,只是继续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福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关切地问:“少爷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还行。”林浩含糊地应了一句,抬眸看他,“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林福连忙微微躬身,态度愈发恭谨:“回少爷的话,奴才主要是为了给您挑选贴身仆人的事来的。毕竟昨日。

出了那等不愉快的事,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伺候总是不便。少爷心里若已有合意的人选,只管告诉奴才,奴才立刻去办。

若是暂时没有,奴才便斗胆,从下面挑几个手脚麻利、性子老实本分的过来,让少爷您亲自过过目?”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尊重,又把最终决定权交还给了林浩,姿态放得极低,与林潘那近乎专横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浩看着他,心里快速盘算着。

林浩整理衣带的手指微微一顿,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林福,原来在我院里伺候的那个仆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林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很快便掩饰过去,恭敬地回答:“少爷您问的是那个叫来喜的小厮吗?”

“对,没错,就是他。”林浩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林福,“他已经被赶出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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