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挽霞的嘴唇微微颤抖,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般沉重:“你是说…… 未来?”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目光茫然地落在空气里 —— 仿佛连她都无法相信,自己竟会吐出这样荒诞的词汇。
“没错。”
秋缓缓点头,语气平静得与话语的冲击力截然相反:“尽管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 很遗憾,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他抬起手,指尖骤然涌出细碎的蓝色粒子,像流萤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下一秒,众人只觉意识被轻轻一扯,一段从未见过的景象,竟清晰地铺展在眼前 —— 那是秋共享给他们的感官,是这世界被刻意隐藏的真相。
视野里,浑浊如墨的不祥气息无处不在,像浓稠的雾霭缠满每一寸空间。
虽是初次得见,众人却能瞬间从那气息中混杂的力量意识到——那是以太的具现化。
“如各位所见,你们赖以生存的力量之源 —— 以太,早已被污染。”
秋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随着他的动作,蓝色粒子悄然消散,眼前的异象也随之褪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原本,这种污染对普通人影响甚微,即便吸收使用,也不会引发严重后果。唯有那些玛娜天生异禀、能支配更多以太的‘天才’,才会被它反噬。”
“魔瘾症……”
露露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她浑身一震,像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联想到了那个只在天才身上发作的怪病 —— 没人知道它的病因,只知道患者全是体内玛娜磅礴的魔术奇才,发病时要么身体被结晶化,要么被自己最擅长的魔法反噬,死状凄惨。
“正是。” 秋确认了她的猜测,“所谓的魔瘾症,不过是过度吸收污染以太后带来的后果。”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沉重,“世间能达到这种‘天才’水准的人本就稀少,普通人即便吸收一辈子以太,也未必会显现污染痕迹。这本该是一场只局限于少数人的危机,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一切。”
“希德・斯特伦沃。”
秋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开。即便与这位学院长素无深交,“希德・斯特伦沃” 这五个字,也是在场每个人刻在记忆里的符号 —— 那是他们的学院长,是公认的魔法界的权威,是无数人敬仰的存在。
为什么会提到学院长?又为何会他是“改变一切” 的人?
秋显然看穿了众人眼底的疑惑,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根据记载,‘虚蚀’正式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间,比你们现在接触到的还要晚些。而当年解决虚蚀危机、拯救了无数人的英雄,正是希德・斯特伦沃。”
没错,史书里的希德・斯特伦沃,是无可争议的英雄。若没有他,或许世界早已被虚蚀吞噬。可秋的话锋,却在此刻陡然一转 ——
“但所有的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代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关于虚蚀的记载本就残缺,我来自的未来经历了太多动荡,我的记录也并非完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普通人面对虚蚀时,会本能地感到恐惧 —— 我们称之为‘基因恐惧’,那是刻在人类灵魂深处的枷锁,无人能逃。”
“而希德…… 他在司地门遗迹的探险中,意外得到了一种特殊物质。” 秋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那物质能吸收以太、增幅力量,更重要的是,它能遮蔽‘基因恐惧’的影响。”
“正是靠着这种物质,希德才能带领众人冲破恐惧,击退虚蚀,为世界带来和平。”
听到这里,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 这番话听起来,全是希德的功绩。可秋的眼神里没有半分轻松,反而透着一种沉重的无奈,仿佛在预示着后续的转折。
“然而,那物质并非无害。它在提升使用者以太共鸣力的同时,也会加速污染在体内的扩散。若是仅他一人,或是少数人承受这份代价,或许还能接受 —— 毕竟虚蚀是灭世级的威胁,为了和平牺牲少数人,在当时看来是‘值得’的。”
“可问题在于,那物质的代价远不止于此。” 秋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苦涩,“它在帮助使用者吸收以太的同时,还会释放大量污染。这些污染日积月累,导致污染浓度越来越高,最终突破了临界点 —— 连普通人都无法幸免。”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承受回忆的重量:“世界因此陷入混乱。坚持使用物质、依赖力量的人,与反对使用、想要遏制污染的人拔刀相向;那些吸收了过多污染的人,被彻底转化为污秽之物,失去了身为人的灵魂,沦为漫无目的的亡灵,在大地上徘徊……”
那是他所经历过的‘过去’也是刘煜等人虽无法亲身经历但会注定发生的‘未来’。
秋所说的内容信息量太过庞大,前一个冲击还未消化,后一个惊雷便已落下。
众人僵在原地,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直到秋闭上嘴,周围才陷入一片死寂 —— 显然,他已经说完了所有。
沉默像潮水般淹没了众人。理智在疯狂叫嚣:穿越时空?改变未来?何等的荒诞……
可感性与理性的纠缠,此时都攥着秋的种种异常不肯放手:那凭空出现的蓝色粒子、那可视化的以太污染、那与学院长息息相关的隐秘…… 每一处都在叩问着他们的怀疑。
突然,露露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急切的光,她突然想起了与这一切可能有所关联的一件事:“那天!从天上降下来的巨大机兵,是你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其他人的记忆闸门。
是啊!若秋所言非虚,那日轻易导致学院防御罩破碎,带来无法理解经历的源头,岂不是能与眼前这个诉说自己来自未来的人相联系?
秋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那天,你被光之贤者带走后,又交给了怜爱的贤者?” 露露追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
“没错。” 秋的回答依旧简洁。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众人找不到答案。
他们并非不信任秋,只是这一切太过颠覆认知,超出了他们对世界的所有想象。
可刚才那清晰的异象、那与魔瘾症完美契合的解释,又在无声地证明着秋的话语并非空穴来风。
一味地纠结真假,显然毫无意义。刘煜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秋。他眼底褪去了往日的热忱与兴奋,只剩下连日奔波与冲击性真相压出的疲惫:“如果你的话都是真的,那你回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想做什么?”
“解决虚蚀。” 秋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语气坚定,“还有,阻止希德将那种物质扩散使用 —— 我必须避免未来那场不可逆的灾难。”
他的行动与目的完美契合,在这之前他除了 “来自未来” 这一点,似乎再无隐瞒。
众人也明白:若是一开始就抛出这样颠覆性的真相,恐怕没人会相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娜娜突然怯生生地举起手,声音微弱却清晰:“那…… 如果学院长他执意要使用那种物质呢?”
一句话,让众人再次陷入沉思。
是啊,他们凭什么认为,希德・斯特伦沃会轻易相信一个 “来自未来” 的陌生人,放弃自己拯救世界的 “关键”?
秋的身体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没有丝毫力量,连他自己都未必相信。只有秋自己知道,在他心底,还藏着另一个答案 —— 若是执意不听,那便只能用武力阻止。
可这话,他不能说出口 —— 他清楚在场众人对学院长的敬仰,也明白这份 “肆意妄为” 的想法,会彻底将自己推向众人的对立面。
秋的来历、目的,以及眼下的处境,似乎都有了眉目。可即便如此,众人依旧感到无力 —— 无论从哪个角度切入,这都是一场远超他们能力范围的风波。
他们只是学生,阿兹特镇的经历早已证明,在 “基因恐惧” 面前,他们连自保都难,更别提改变未来、阻止虚蚀了。
比起面对强敌时的束手无策,这种明知真相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更让人抓狂。
谈话间,天色早已暗透。失去了阿兹特镇这个落脚点,众人只能在郊外找了一片空地露营 —— 幸好娜娜的随身行囊没有丢失,还能拿出帐篷和干粮。
这期间,蒂娜始终昏迷不醒,众人试过各种办法,都无法唤醒她。只能先将她安置在铺好的草席上,等第二日皇家的人到来再说。
可到了那时,又该怎么办?刘煜看着昏迷的蒂娜,眉头紧锁。他们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只剩下满心的忐忑与无力。
唐挽霞三人坐在临时架起的篝火旁,目光时不时落在不远处的蒂娜身上,神色复杂。秋和刘煜则分别守在营地的前后方,像两尊沉默的石像。
篝火的火苗在夜风里瑟缩,明明灭灭的光映着一张张沉郁的脸。寒风卷过草地,带起细碎的枯草,那盏早已黯淡的蓝幽灯在夜幕中轻轻晃动,像一颗快要熄灭的星。众人虽围坐一处,心却像被无形的墙隔开,各自沉在混乱的思绪里 —— 秋的话、阿兹特镇的惨状、学院长的秘密、未来的灾难…… 每一件都像巨石压在心头。
没人说话,连呼吸都透着沉重的沉默。时间在悄然流逝,可这份沉默,却像凝固的冰,迟迟无法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