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破庙,一日大雨过后,这里更是不堪,坑坑洼洼地积满了水,几处绿意肆意争抢着位置。
土地本来满心欢喜,昨日下午突然心血来潮之后,却见这神像真灵愈发暗淡,急得他一夜没睡好。
屋头漏不干,道是悲切绵。
庙里到处是缺漏,小兔狲根本没什么好去处可以落脚,。
本来宋将军神像前还有块干处,但她一过去就会被这老头喝骂。
“死老倌,趴一会儿都不给...”
嘟囔着,她只好寻了处角落,慵懒趴下。
“唉,这鬼世道。”
老倌见那真灵隐隐不散,只是衰落,心下又是庆幸又是痛苦。
想起当年天战时,没了修仙者镇压,凡间妖邪四生,宋将军带着前朝残兵四处征战,只为护百姓平安。
最后却落得这个苟延残喘的下场。
只恨世道不公,又功者却无名。
香火神道,本是民间误打误撞许给有德官员,只愿清白之人死后也能护这一世一地平安。
最终却被有心人人惦记,要将其化为自己修行资粮,最终导致神道倾颓,只剩一地鸡毛。
本朝原想重建神道,却又积累浅薄,勉强推上的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百姓之愿根本无法聚集,更谈不上香火化神了。
“老倌,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小兔狲被土地吵得实在受不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担心你爹真死了!”
土地有些气急败坏,他不在乎凡间到底如何,只盼着宋将军早日归来。
“那顾北妖气都散了,恐怕有高人在城中,你怕就去求呗。”
小兔狲把前几日晴雨别时赠的一片黄叶藏了藏,开口说道。
“真有高人那就更不能去了。”
老倌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拄了两下拐杖,发出锵锵的声音。
“那我爹不就更醒不过来了?”
小兔狲赶紧闭上眼睛,有些潮湿的尾巴让她很不舒服,只好尽力蜷起身子。
土地被说得一时语塞,只好连连叹息两声,又才勉强开口说话:“若是那高人来这庙里...老头我就...勉强试试吧...”
还要等人来?
兔狲很是不怠,只觉得是这土地谨小慎微成了胆小如鼠。
她刚想开口,就听到庙外清冷声音传来。
绿荫青衫,道装似仙。
两道人影提步来此。
“还要等我来吗?”
刚刚牵着小妹走到庙中,就听到这番对话的晴雨觉得有些好笑。
本来一直掐着“匿影决”,只是来看看宋将军旧像如何,此时却是被小妹催着赶紧上去搭话了。
“谁...谁!?”
突然出现庙中的青衫少女把土地吓了一大跳,手中拐杖都差点没拿稳。
他忙给小兔狲使眼色,又做出惶恐不安的样子,谁知道这小家伙根本不听他的,只是扫扫尾巴,又舒服趴下。
“贫道一直知道她在,土地不必担忧。”
晴雨清清嗓子,斟酌着语气开口。
刚刚拜访完纸斋,她和小妹就一路上山来到此处,路上还远望了眼人满为患的沐云寺。
想来若是今日着香火鼎盛之势能维持个三两天,那离宋道淙的苏醒之日也不会太远了。
“小老头不识高人,此为迫不得已之举,还请恕罪。”
土地没办法,只好僵着声音开口,身上灵力暗暗积蓄,只备不时之需。
“你为什么长得这么矮哇?”
小妹一脸笑容,见到这土地明明苍老之相,却和自己一般身高,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得无礼。”
晴雨本来还绷着脸色,听到这话气势立即散了大半,只好狠狠捏两下小妹的手掌,示意她尊重些。
“小童稚言,无碍无碍。”
土地倒是无所谓这些,他本是折耳根成精,天天在地下待惯了,根本无所谓这些。
“对吧对吧!”
小妹又对自己母亲做了个鬼脸,一直看到她固执地死死绷着表情,才悻悻嘟嘴低头。
“却是打扰了。”
晴雨摇摇头,她总觉得小妹有时乖巧,有时又鬼精鬼精,总要闹出些小动静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不知上仙来此破庙,是为何事?”
土地还记得自己上次打死不开口的样子,今日顾北城盘踞日久的妖气又尽数散去,恐怕这人是兴师问罪来了。
“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请二位搬个家。”
晴雨点点头,四顾破庙,只见得四处破漏,铺好的青石板也裂了大半,一般的过路人恐怕都不会来此歇脚。
“这...”
土地脑海中念头飞转,少女冷淡的语气像是给他下了催命符。
此人一来就说请什么搬家之类,果不其然是问罪来了!
“好哇,要去哪里?”
就在土地拼命思考如何拒绝的时候,小兔狲突然开口,把他想了半截的谦辞硬生生憋回了肚里。
“下面沐云寺。”
晴雨倒是没那么想法,只觉得这两人帮宋道淙守了那么久残灵想来也不是恶客,搬家去那边住也好。
至于土地原本那不作为之举,她姑且只当是迫于形势。
小妹听到那毛茸茸小动物开口说话,哒哒哒两步跑了过去,就又想薅她的尾巴玩。
那兔狲慌忙退后两步,避开女孩的手。
“小妹,不得无礼!”
“妈妈,她会说话诶!”
其实上回听到的时候,小妹就有些感兴趣了。
晴雨见自己女儿对一只会说话小小兔狲起了兴趣,心下不知为何忽生几分杂念,上前两步把她牵回自己身边。
“小妹,不得无礼。”
“哦...”
见自己母亲有些温怒,女孩立即讨好地挽住她的胳膊。
等小妹回来,晴雨的心绪才又恢复平静如水的状态。
自己为什么会为这种事情发怒呢?
少女这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说实话,她都有点记不清自己上次心生怒意是什么时候了。
总不能是心魔吧?
看看身边可爱的女孩,晴雨摇摇头,也许只是疏于修炼的原因,之后多做功课就会好些。
一旁的土地倒是看得真切,方才一瞬,察觉到到丝丝微不可察的怒意,他几乎如堕冰窖,只好心下暗暗叫苦。
“小女顽劣,贫道代为赔礼了。”
“哪敢,哪敢。”
小老头听了这话,只好苦笑着赶紧回应,别说冒犯了,就算这小女孩要揪他胡子,他现在也只能陪笑认下。
“嗯,那方才之事,考虑得如何了?”
晴雨点点头,又把话头引回。
土地心下惊骇未消,自认无法反抗,心下只好暗暗叹息一声,低头垂眉拱手相应。
“全凭上仙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