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雪拿着个大笤帚地在地上扫来扫去，百无聊赖地哼着歌，末了一叹。
“唉，果然不管什么东西都是小时候可爱啊。曦儿小时候害怕打雷，还会抱着枕头泪汪汪地来找我陪睡呢……哪像现在，怪吓人的。”
这里是上京城东南处群山之间的一座小山，因为此山每逢春季便会开满漫山遍野的桃花，所以许沐叫它桃花山。许沐在山上建了一座小小的道观，昔年他就是在这里教导凤曦的。
桃花山上桃花观，桃花观里桃花仙。他许沐就是那个在全是凡人的北俱芦洲超然出尘的桃花仙人，是北国未来皇女的师尊。
许沐雪把笤帚往旁边一靠，有些出神地抚摸着门槛上的刻痕，眼前仿佛又看见凤曦乖乖地靠着门槛站好，自己拿着小刀一道道地在门槛上刻着线条，记录她的身高变化。
这一发便不可收拾，这间小小的破旧的道观里，凤曦的身影一下子变得到处都是。练习道术时一不小心点着了院子里的桃树时的画面，跟在她屁股后师尊师尊地叫着时的画面，学成后背起行囊临行前那决绝的眼神，登基后带着皇家仪仗队恭请自己进宫的画面……全都仿佛是昨天刚发生一样，历历在目。
许沐雪躺在小院当中那张摇摇椅上，岁月流逝，椅子上的漆变得斑驳，摇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自己以前就是躺在这里，看着那小小一只的小凤凰燃着一屁股火苗，在院子里撒欢乱跑。
“你往这一躺，还真的有几分许沐那家伙的味道。”
就在许沐恍惚地沉浸在昔日的幻影之中时，其中一道幻影忽然说话了。
许沐吓了一跳，发现门口那道身影不是幻影，而是真人。
那是凤曦，虽然作一副翩翩公子的男装打扮，但许沐一眼就认得出来。
“你……”许沐雪从椅子上直起身来，眼神复杂。
你过得还好吗？
许沐雪想这么问，但话到嘴边，忽然感觉这话像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才会说的，又给咽了回去。
她知道凤曦肯定遇到了麻烦，驾崩的传言，女扮男装，随从的过度反应……一切都在透露着一股不寻常。
但她不知道这些麻烦凤曦能不能解决，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帮忙。
“这位道友，先前家仆多有得罪，还请道友多多包涵。”
“……你追了这么远，就为了说这个？”
许沐雪轻叹一声，目光有些躲闪，凤曦直直地盯着她，许沐雪感觉自己几乎要被灼伤。
怕什么，许沐雪？
她看不出来你的身份的。
你现在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
凤曦盯了她一会儿，仿佛想要把她的底细全部看穿一般，忽然，她爽朗一笑，对许沐雪拱了拱手：“还没自我介绍，在下封城雪。”
“啊、嗯。”
见许沐雪兴致缺缺，并不接她话，凤曦苦笑一声：“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我天生地长，山野一精怪，没有名字。”
“总得有个叫法吧？”
“小狐狸，小犬妖，什么都行，你随便叫叫算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称呼道友一声道友，想必道友心里也有数。”
“如今这里就你我二人，我就直说了。道友是从界外而来吧？”
“你不是早知道了么，你手下都知道的事……”许沐雪撇过头去。“不用你们赶，你给我把结界打开一下，我自己会走。”
许沐雪小小一只，此刻却仿佛一只小刺猬一样，充斥着生人勿进的别扭味道。凤曦看着她的身影，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怜惜。这份情感来得莫名其妙，连凤曦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道友说笑了，结界向来只有皇帝一人才能开关。封某只是小小一名商人，哪有这能力？”
一边自称小商人，一边又一口一个道友，说着根本不该由北俱芦洲的凡人说出来的词，许沐雪心里暗暗有些觉得好笑。曾几何时，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这副让自己揣摩不透的模样。
二弟子凤曦心思玲珑，聪颖异常。身居高位已久，帝王心术，假假真真，许沐雪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她的心思。她知道自己从界外而来，又断定自己和许沐有关，那为什么还要报上化名？如果认定自己是许沐派来帮她的，又何必对自己隐瞒身份？
许沐雪转过头来，静静地瞅着凤曦，看她准备搞什么名堂。
“不过……道友如果真的想出去的话，封某或许也不是不能出一份力。只是在此之前，封某有一事相求。”
许沐雪浑身顿时紧绷起来。
她要问有关许沐的问题了！
“道友神通广大，封某初见便为之倾倒。能不能请道友……哦不，请前辈收我为徒？”
凤曦上前两步，单膝跪倒在地，对许沐雪拱手。
“啊？”
许沐雪傻愣愣地张开了小嘴，一串晶莹的口水丢人地滴了下来。
说啥呢？？？
许沐雪是真没想到等着她的居然是这句话。
“你、你你……”许沐雪结巴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你不是有师承了吗？”
“没有哦。封某自幼自学成才，偶然在一古籍之中得知了修仙者的存在，从此一心向往大道，恰缺一良师点拨，还请前辈开恩。”
许沐雪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喵的这逆徒，惹啊！
自己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又当爹又当妈的，能教的不能教的自己全教了。
结果现在看见一个漂亮小狐狸，立刻就要拜人家为师？！
难道自己真的就一点情分都没留下么！
“我……”许沐雪深吸气。“不收徒。”
“晚辈颇有家资，若前辈肯收录晚辈，拜师费自然不会少。”
“不收徒！”
“而且晚辈和皇室有些交情，有特殊的渠道，能把前辈送出北俱芦洲。”
“不！收！徒！”
“收嘛收嘛……”凤曦上前一步，拽着许沐雪的袖口摇啊摇。“求求你了，师尊最好了……”
许沐雪一颗心砰砰直跳，眼前一阵恍惚。这一刻，眼前的凤曦，仿佛真的跟她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了一般。
“别乱叫，我……我现在可还不是你师尊呢。”许沐雪咬了咬牙，想放点狠话，可最后终究是心头一软。
“好耶！那咱们明天开始，就在这里，不见不散！”
凤曦欢呼一声，扑上来给了许沐雪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蹦蹦跳跳地下了山。许沐雪愣愣地望着她欢快的背影，虽然和小时候比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但这副娇憨的姿态居然出奇地并不违和。
【请收集凤曦（封城雪）的事件点数。完美通关条件：请宿主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