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驻马不留人矣。琐窗寒,一名“锁窗寒”或“锁寒窗”。凡窗棂之镂花纹者,均称“琐窗”。此调始见《片玉集》,当为宋周邦彦所创。《钦定词谱》说:“一名《锁寒窗》,调见《片玉集》,盖寒食词也。因词有‘静锁一庭愁雨’,及‘故人剪烛西窗语’句,取以为名。”《片玉集》注:“越调。"《梦窗词》注:“越调,犯中吕宫又犯正宫。”

王充出身于寒微的家族孤独的门户。有人嘲笑他说:“你的祖辈没有善良美好的根基,又没有一篇文章遗留下来,你虽然写了这种大部头著作,但却没有什么师承渊源,终究算不上高明。

气不是逐渐发展而是突然发生这就叫“变”,物没有种类而胡乱产生这就叫“异”,不常有的东西而忽然出现这就叫“妖”,违反众人的意向而突然出现这就叫“怪”。你的祖上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那先辈的名姓不见载于史传。何况你未曾学过墨家的学说,出入于儒家之门,现在忽然写出成千上万字的著作,这该算是一种妖变,怎么能珍视这类文章而加以推崇赞美呢?”

王充回答说:鸟类没有世代相传的凤凰,兽类没有种系相传的麒麟,人没有世代相传的圣贤,物没有经常出现的珍宝。才能高超受到压抑,这是遭遇时运造成的。人才高贵所以才单独出现,物品高贵因此才单独产生。

如果文章的成熟总是要对贤人有所仿效,这就等于说醴泉必然出自旧源,嘉禾必然发自老根。杰出人才的出现,卓越文章的产生,风度与世俗不同,俗人因此不能对它加以衡量。所以罕见的事迹,被记载于史书上,少见的东西,常被刻在钟鼎上。

五帝不是在一个时代中兴起的,伊尹、太公望也不是出生在同一个家庭。地区相隔千里,事迹各不相同,时代相距几百年,情况也不一样。士人贵在有高尚的才智而不轻易往上爬,不靠出身高贵来取得显赫的地位。

母牛黄黑杂色生的小牛纯赤色,并不妨害用小牛来做祭品;祖辈不高尚而后代优秀,并不妨碍后代成为杰出的人才。鲧是恶人而禹却是圣人,瞽叟很坏而舜却神圣。伯牛患恶疾,而仲弓却健康清洁。颜路庸俗笨拙,而颜回却才能超群。

孔子、墨子的祖上平凡愚昧,而孔丘、墨翟却是圣贤。扬家家族不显贵,却出了才能卓绝的扬子云;桓家上辈官运不通,却出了桓谭这样杰出的人。这是由于重新禀受了元气而生的人,所以能写出好文章。

琐窗寒

驻马林塘,还寻旧迹,雨收秋晚。残蕉映牖,强把碧心偷展。记相逢、画堂宴开,乱花影入帘初卷。正小池涨绿,丝纶曾试,事随鸿远。

凄断。情何限。料素扇尘深,怨娥碧浅。清宫丽羽,漫有苔笺题满。问低墙、双柳尚存,几时艳烛亲共剪。但凝眸,数点遥峰,春色青如染。

这是一阕典型的南宋“怀旧”词,却不是通常的“忆人”或“忆地”,而是“忆一段刚刚逝去、却再也追不回的繁华”。题为《琐窗寒》,调名本身便是一层寒意:琐窗,小巧而封闭的雕花窗;寒,既是时令,也是心境。

词人以“驻马”开篇,便把自己先搁置在“行旅”与“停顿”之间——马蹄方歇,目光已先跌入回忆;而“林塘”二字,又点出所处乃城市边缘的幽僻水榭,既非山水之旷,也非市井之喧,正是最易滋生“旧梦”的暧昧空间。

以下“还寻旧迹”四字,直承“驻马”而来,却用一“还”字透出“重来”之意:故地重游,往往最怕景物无恙而人事已非,所以词人还未及细看,先以“雨收秋晚”一笔将时序推至萧瑟。雨收,天未晴而寒意已生;秋晚,岁已暮而花事已阑。只四字,便使读者心头罩上一层灰碧的冷光,为下文所有“残”“偷”“断”“怨”奠定了情绪底色。

“残蕉映牖,强把碧心偷展”是全篇最见匠心的两句。蕉叶经秋而残,本已蜷曲枯槁,却因窗外斜日微映,仍“勉强”把残余的一点绿意铺向窗棂。一个“偷”字,把无知的植物写得像有知觉、有意志,又像词人自己:明知欢情已逝,仍忍不住要“偷展”一点旧日颜色;明知“碧心”已残,却仍要在心里“偷”回一瞬的绿意。

词人此刻的“展”,既是蕉叶之展,也是自己心叶之展;而“偷”之一字,又含“偷生”“偷欢”之意,带出对逝去宴游的贪恋与自谴。于是,由“残蕉”过渡到“记相逢”,便毫不突兀:那一点“碧心”刚刚偷展,记忆便像被风掀开一角的帘,哗啦啦全部涌回。

“记相逢、画堂宴开,乱花影入帘初卷”三句,以极快极艳的笔调写当日之盛:画堂高烧,花影横斜,珠帘初卷,美人如玉。词人只把镜头对准“乱花入帘”的一瞬,便让满座衣香鬓影、笙管齐飞的热闹尽包其中;而“乱”字尤妙,既写花影之繁,也写人心之醉,更透出“当时只道是寻常”的追悔。

紧接着,他却用“正小池涨绿,丝纶曾试,事随鸿远”一句把热烈骤然掐断:池水新涨,曾垂丝试钓,而转眼“事随鸿远”,如断线风筝,如离群孤鸿。那一“鸿”字,又遥应“秋晚”,点出时序迁移,更把“远”写得有声有影:天际一声,哀唳渐杳,所有热闹都被这“远”字拖向空茫。于是上片由驻马到“鸿远”,完成了由“今→昔→今”的一次情感环流:骤见残蕉→追忆繁华→繁华被秋鸿带走,只剩一地冷碧。

过片“凄断”二字,短如碎玉,却承上启下,把上片末尾的“远”字再撕一道裂口。“情何限”本可以是曼声长叹,这里却用顿挫的二字短句一顿,仿佛喉头已被割断,情尚“无限”,而声已“凄断”。

以下“料素扇尘深,怨娥碧浅”,把“物”与“人”并置:昔日持来障面、轻摇吐香的素扇,今已尘封;昔日眉黛深颦、秋波转碧的“怨娥”,如今眉色亦“浅”。一“深”一“浅”,写尽物在人杳与颜色销磨,而“怨”字又点出美人当时已含愁绪,只是那时欢多,愁被酒遮,如今回望,才知“怨”早已埋伏。

再下“清宫丽羽,漫有苔笺题满”,把镜头拉远:精美的宫羽之饰(或指华美的羽觞、羽扇)仍在,却早蒙苔痕;当年席间题咏的彩笺,虽“题满”诗句,亦不过“漫有”——徒然有、空自有,与尘埃苔斑同归腐朽。此处“苔笺题满”与上片“乱花影入帘”形成鲜明对照:昔日花影乱而诗思乱,今日苔痕斑而墨迹斑;乱之与斑,一热一冷,一艳一枯,便觉“时间”像一潭死水,把所有鲜艳都泡成霉绿。

“问低墙、双柳尚存,几时艳烛亲共剪”是全篇最沉痛一问。词人把目光从室内移向园外,先问“双柳”:那曾经系马、拂肩、夹道如云的垂柳,还在吗?再问“几时”:纵然柳尚在,我又能与谁重剪艳烛,再照一次并肩的影子?

这一问,把“物”与“事”同时推向虚无:柳或存,而“共剪”之人已散;“艳烛”之光,已被苔尘与暮色同时掩埋。于是,词人只能“但凝眸,数点遥峰,春色青如染”——把无望的凝视投向远山。妙在“春色”二字:此时明明是“秋晚”,他却偏要写“春色青如染”,以“春”对“秋”,以“青”对“残”,以“遥”对“近”,形成一层极远极冷的反衬。

那几点遥峰,被夕阳映出一片青碧,像早春初染,而词人心里却知:春山虽青,不过幻影;正如“碧心”虽展,终是残蕉。于是,全词在“凝眸”处收束:目光被远山锁死,而远山又被暮色一层层擦淡,终至与“鸿远”同归渺茫。至此,词人的“驻马”也成虚设:他并未真正“再入”旧地,只是停在林塘之外,用目光把旧梦来回抚摸一遍,然后任山风把抚摸过的痕迹全部吹散。

若再细读,可见词中藏有两条极隐的“绿色”线索:上片“残蕉”之碧,下片“遥峰”之青;中间“小池涨绿”“怨娥碧浅”再两次点染。绿色本是最易令人眼倦的颜色,却在不同物体上被词人赋予“残”“偷”“怨”“遥”四种情绪,遂使“绿”成为“时间之霉”:它先让繁华生锈,再让记忆长出苔痕,最后让远山变成一剂无解的鸩毒——看似春色,实则秋晚。

词人愈凝眸,愈知那青色“如染”而非“真染”,是一场空花,是一掬不可饮的鸩酒。于是,全词在“色”与“空”之间来回摆荡:花影之“乱”与苔笺之“斑”,艳烛之“剪”与遥峰之“凝”,皆成一瞬之“色”与永恒之“空”的对峙。

词人终不肯直说“空”,只让读者随他一起“凝眸”,在数点遥峰的青色里,看见自己瞳孔深处渐渐褪色的旧欢——那便是“琐窗寒”的真正寒意:它不在雨收秋晚,不在残蕉尘扇,而在“凝眸”本身;当你越想看穿时间,时间便在你眼底越抹越冷,越抹越远,终至不可触及。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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