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所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不合群,就该死吗?”
一个念头像窗外的月光一样,又冷又轻地滑入她的脑海:如果……如果这个“问题”本身消失了会怎样?
如果她不再每天出现在教室,不再让同学们看到这张“面瘫脸”,不再需要任何人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对待她……
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轻松一点?包括她自己。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终于为一道无解的代数题找到了唯一的、最终的答案。
就像一道怎么也证明不出的几何题,也许放弃挣扎,承认“无解”,反而是一种解脱。
她不是想死,她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一个被扔进垃圾桶的东西,最好的归宿,不就是安静地回到垃圾桶里去吗?
安静地、不打扰任何人地消失。
这样院长不会再为她担心,老师们不会再觉得她麻烦,同学们也会因为“问题”的消失而恢复“正常”的世界。
这样世界就干净了,就不再因为她的存在而产生“麻烦”了。
她走到窗边,望着孤儿院楼下那片被夜色笼罩的空地。
那里白天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像一张沉默的、等待着的嘴。
“吱咕咕……吱咕咕咕咕!”一阵尖锐、怪异、完全不符合地球生物发声结构的笑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她周围的寂静。
伴随笑声的是一股没由来的冷风,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一只毛色红黑相间的诡异兔子,以人类难以描述的样子凝聚在她的面前。
“喂喂喂,你这个小丫头想当英雄吗?”兔子开口了。
林青霞并没有在意一只兔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又说起了话,因为她觉得这荒诞的现实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林青霞的注意力倒是放在了别的地方上——英雄?像她这样的“垃圾”、“面瘫女”、“哑巴”、“装贷”、“心机女”、“孤儿”?
这要是说出去,同学们肯定会嘲笑自己。
赤乌兔的纽扣眼睛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它将林青霞的沉默和不为所动尽收眼底,这反应似乎让它觉得很有趣。
“吱咕咕,”它又笑了起来,短促而尖锐,“看来你不太相信?或者……你觉得你不配?”
它歪了歪脑袋,动作机械又带着活物的灵性,这种矛盾感令人极其不适。
“但‘骸蕊’可不在乎你配不配哦,它只在乎‘契合度’。而你,小丫头,你心里这片又空又冷、快要冻僵了的地方,刚刚好能让它住进来,吱咕咕咕!”
“怎么样?与其从这里跳下去,变成一滩真正的、没人多看一眼的‘麻烦’,不如换个活法?”
“跟我签个约,成为魔法少女……呃,用我们那儿更专业的术语叫‘娥姝’。”
它用一只短短的爪子,像模像样地比划着。
“去揍飞那些给别人添‘麻烦’的玩意儿——字面意义上的哦!虽然大概率没有工资拿,但至少……”
它的纽扣眼睛闪烁着,语气里充满了恶劣的诱惑。
“至少能让你名正言顺地‘不合群’,甚至……让那些觉得你‘麻烦’的人,从此以后再也麻烦不到你。吱咕咕咕咕!”
跳下去?成为麻烦?换个活法?
这些词语在她空洞的思维中碰撞,却难以拼凑出明确的意义。
她只是觉得……很累。
累到连“死”这个选项,都显得有点费力。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习惯性地想去摸纸笔。
“不用那么麻烦啦!”
赤乌兔似乎能读懂她的心思,它猛地跳起来,一颗晶莹剔透、内部有光丝缠绕的小珠子——骸蕊,凭空出现在它毛茸茸的爪子间。
“来,乖乖张嘴,啊——把这颗糖豆吃下去,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吱咕咕咕!”那语气活像是在哄骗三岁小孩。
林青霞看着那颗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珠子,又看了看窗外冰冷的夜色。
留在原地,是已知的痛苦和绝望。
吞下这颗珠子,是未知的……或许是另一种形态的痛苦和绝望,但至少,是“不同”的。
她闭上了眼睛,微微张开了嘴。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取代了之前的麻木。
赤乌兔怪笑一声,精准地将骸蕊弹入了她的口中。
珠子入口的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噎喉感,而是化作一股冰线与火流交织的能量,瞬间涌向她的四肢百骸,最终稳稳地锚定在她意识的深处。
同时,庞大的信息流伴随着赤乌兔的“假言”吟唱,强行涌入她的脑海,关于两个宇宙,关于诡异,关于娥姝的职责,关于如何构筑魔杖,关于她即将获得的特质……
剧烈的信息冲击和身体改造的感觉让她微微颤抖,但她依旧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脸上也依旧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
当改造完成的光芒散去,她身上的衣物已被一套黑白为主、绣着竹纹的练功服和無袖长褂取代。
一支比她身高矮不了多少的、名为“批判”的提斗笔魔杖悬浮在她面前,笔锋锐利,隐隐有空间割裂的气息。
她蓝色的丹凤眼中,洛书九宫格的图案缓缓旋转,冰冷而睿智。
赤乌兔满意地绕着她蹦了一圈:“吱咕咕!完美!那么,新生的娥姝,告诉我你的代号吧!要酷一点的哦!”
林青霞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要给自己取什么名字或代号。
在孤儿院,大家要么连名带姓地叫她,要么就叫那些难听的绰号。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床角那本被翻旧了的《故事新编》,那是好心的保育员阿姨送给她的,那个阿姨提到过一位叫鲁迅的作家用过很多笔名。
其中一个笔名,她记得读音是……
她抬起手,还不太熟练地操控着新生的力量。
巨大的“批判”自动飞到她手中,她以虚空为纸,以要素为墨,生涩却坚定地写下了三个字——隋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