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招最初的威势在萧炎身上肆虐了个差不多后，林墨挥挥手，将清风吹向天边，连带着剩下的余热一同逸散。
场中，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半跪于地、衣衫褴褛、浑身焦黑的身影上。
萧炎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经脉灼烧的剧痛。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自四面八方而来的震惊、质疑、好奇、似笑非笑——来自他从未放在眼中的底层散修们。
极致的屈辱感甚至一度压过了身体的痛苦，让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嵌进血肉。
然而，林墨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他看向那不知何时缩进人群里的王虎，用平淡的语气说道：“若想救你的好兄弟，就记好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药材。”
“清心草三十株，水润果七枚，若有百年份的冰莲须，来上几缕最好，没有也就算了。”
一众散修当中，王虎早就被吓破了胆，高大壮硕的身子都下意识地龟缩起来。
但当他听清了林墨的要求后，还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这……这么多？”
林墨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如同实质般压向王虎：“多？”
“难道说在你心中，萧炎的命，还比不过这几株药材？”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即又转为娓娓道来的语气，略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
“嗯，想必没人会在储物戒中随身带着这些药材，你就近去隔壁的春风堂买吧。”
“多带些灵石，不够的话……”
“就先赊着，想必以萧公子的名声，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王虎顿时噤若寒蝉，冷汗直流，求助似的看向萧炎。
萧炎死死咬着牙，感受着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屈辱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状态，若是不能及时得到治疗——
皮外的烧伤倒是无所谓，但那遭了反噬的经脉，可是关乎他日后的前程啊。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去，都按他说的办！”
其实他根本就没见识过林墨的医术，但经过方才的战斗，他早已认清了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此刻对于林墨，他的心中有愤怒、有不甘、有恐惧，却唯独没有质疑。
可以说，林墨的形象已然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中，无论底色是好是坏，但终归是强大的。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林墨的这番话，他几乎是选择了盲从。
王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向春风堂。
就在王虎离开的这短暂间隙。
徐念卿鬼鬼祟祟地凑到林墨耳边，吐气如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调笑道：“先前治疗那个老爷子，怎么没见你需要用药材辅助，空手就给治了？”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似乎心中想明白了什么。
“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看这姓萧的不顺眼，想狠狠地讹他们一笔吧？”
“不过，清心草三十株，水润果七枚，还要冰莲须几缕……这也太狠了。”
林墨本想跟她解释几句——
有了治疗那老者的经验后，他才明白这《愈息往生咒》的真正用法——激发、提取、中和真元或是药材中的生机，用于救治病人，补足亏空。
自己那经由《清风化云录》转化而来的青碧真元，属性本就不太契合，蕴含的生机不多，自然也就激发不出多少。
因此，他治疗那老者时，消耗才会那么大。
如今，有了合用的药材提供生机，效率自然也将不可同日而语。
但话到嘴边，想起她那跳脱的性子，估计也听不进这般原理。
于是释怀的笑了起来，用慈悲怜悯的表情看向她：“算了，跟你这种傻子解释不清楚。”
“？？？”
春风堂中，老板娘沈翠花面色阴晴不定。
其实她是不懂什么高深医理的，但作为春风堂的老板娘，时常要兼任掌柜，一些常见药材的效用和价格她倒是十分清楚。
毕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清心草便宜，能宁神静气；水润果稍贵，常用于滋润经脉；而那百年冰莲须……
专治各类火毒灼伤，价格高昂不说，还经常缺货。
“这方子，倒样样都是对症下药。”
“这小子还真有几分门道？”
她心下讶异，原本的轻视和敌意不由得减了三分，反倒生出一丝好奇。
“记在萧公子的账上，药材给他拿最好的！”
沈翠花冲着店里的伙计吩咐了一句，随后目光再度投向街对面，停留在少年那清秀的侧脸和挺拔的身姿上。
“这小子，人物英俊、实力精深不说，竟然还真的有几分医道造诣？”
“况且他连萧家都敢招惹，不像是哪家派来故意破坏我们春风堂生意的。”
“难不成真的是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傻小子？”
“长的倒是俊朗，虽然穿着长袍，但也能看出虎背蜂腰的轮廓，啧……”
沈翠花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空虚寂寞了多年的心头，莫名其妙地悸动起来。
“家中那个老男人，一生行医治病，却始终治不了自己的隐疾。”
“这般年轻力壮的俊杰，若是能收入麾下，为我所用，白天在堂中坐诊，晚上到床上侍寝……”
她忍不住幻想起来，不过却被拿到药材的王虎，用一声“多谢”给拉回了现实。
“可惜了……”
她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如此折辱萧炎。
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和萧家在这流云镇的势力，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眼下她只需作壁上观，萧家自然会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麻烦。
届时，这摊位自然就散了。
至于这小子的下场如何，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王虎捧着这一大包价值不菲的药材回到摊位前，满脸肉疼的样子。
林墨接过药材，冲对方点了点头，示意对方退下。
他只取了寥寥数根清心草和一枚水润果，而那最为珍贵的百年冰莲须，更是连动都没动。
随即并指如剑，以《愈息往生咒》将其中蕴含的生机激发、提取、中和，精准度入萧炎体内。
原版术法《祭血化魔咒》有一个功能——感知鲜活的生机。
在逆炼后，转化为了感知死气的能力。
此功效，用于视察病人的症状所在，再合适不过。
不过，《愈息往生咒》只能助其提取生机、明了要害。
至于操控着生机暖流，将其度入要害的过程，精准与否、效率几何，还要看个人手法。
而自小被天魔宗投入大量资源悉心培养的林墨，修真百艺这一块自然也是没有落下。
经过宗主、长老的多年来的细心甄别，林墨最终选择了最为契合自身的炼丹一道。
虽然他并未经过正道炼丹师势力的认证，但其操控药力的手法早已炉火纯青。
眼下的操作，于他而言自然是驾轻就熟。
不过片刻，萧炎原本那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起来。
治疗完毕，他挣扎着站起身，体内灼痛虽去，但经脉依旧酥软，尚需调养。
但让他最为不适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屈辱之感。
现在，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自己尊严扫地的地方。
然而，林墨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故作姿态的感叹：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他先是定了调，目光看似平淡地扫过萧炎那张脏乱、扭曲的脸。
随即话锋一转，用冒充徐念卿的语气开口道。
“萧公子，说实话，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一条路边的野狗。”
“但，谁让你身后站着萧家呢？唉，名门子弟，家大业大。”
“岂是我一介无依无靠的小小散修，能够招惹的起的？”
他顿了顿，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苦笑。
“不过话说回来，看在今日我出手救治，好歹保住了你日后道途的份上。”
“他日，萧公子若是心有不甘，想带着家中长辈来寻仇，行那以势压人、以大欺小之事时……”
林墨微微前倾身体，直勾勾看向他。
“能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
“也好让我这等贫弱散修，有个望风而逃的机会。”
身旁，徐念卿一个没绷住，差点笑出声。
她连忙捂住小脸，肩膀却抖个不停。
而萧炎听完这话，早已是神色恍惚，视线模糊不清，耳中嗡嗡作响。
“你……”
他胸中郁闷不堪，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眼前一黑，喷出一口淤血。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