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叶落红,许是无情物。侵晓窥檐语,恐惊天上人啊。宴清都,又名《宴满都》《四代好》。始见北宋周邦彦《清真集》。南朝梁沈约《和竟陵王游仙诗二首》有“朝上闾阖宫,暮宴清都阙”的诗句,调名本此。《清真集》入中吕调(夹钟羽)。

清都:神话传说中天帝居住的宫阙,也指帝王居住的都城。西晋左思《魏都赋》:“盖比物以错辞,述清都之闲丽。”此调为宋教坊曲。调名本意即咏在帝王居住的都城宴饮。

王充的著作篇幅多份量大。有人说:“文章以字句简练主题明确为好,说话以语言简要思想清楚为高,长于辩论的人,他的话必然扼要周到;善于写文章的人,他的文辞必然简洁鲜明。

现在你所著的新书,超出了万言,繁琐而不省略,读者没有耐心读完;篇幅太多,注释者不能一一领会。你所以落了个“躁人”的名声,是因为文章写得过多就不好。说话简短容易说好,文章长了就不容易写得恰当。玉少石头多,多的就不珍贵;龙少鱼多,少的就必然神奇。”

王充回答说:确有这样的说法。内容充实的文章再多也不嫌多,华而不实的文章,再少也不算好。只要对社会有用,即使写一百篇也没有害处;如果对社会无用,即使只写一篇也没有补益。如果全都对社会有用,那么就越多越好,少了就不好。积累了千金,和只有百金的相比,谁是富者呢?

所以文章多胜过文章少,钱财多胜过钱财少。世人拿不出一卷,而我有百篇;别人没有写一个字,我却写了上万字,哪一个好呢?现在有人不说我的文章有什么不对,而说我的文章太多;不说世人不喜欢好文章,却说他们不能接受我的文章,这正是我写的书不能简略的原因。

房屋多,占地就不能小;人口多,户口册就不能少。现在失实的事情多,华而不实的言论多,那么指明真实情况判断是非,进行争辩的言辞,怎么能够简短呢?韩非的书,只有一个中心思想而无变化,篇数却要以十为单位来排列,文字要以万数来计。

体形大,衣服就不能瘦小;事情多,文章就不能简短。事情多文章就多,水大鱼就多;都城粮食多,街市人就很多。我的书虽然篇幅多,但讨论的问题有上百个。考察一下古代的太公望,近代的董仲舒,他们写的书都在百篇以上,我写的书也才超过一百篇,有人就说太多了,这是因为作者地位低,所以读我书的人,不能不指责我啊!黄河之水波涛滚滚,比起其它河流,究竟谁大呢?重厚的蚕茧,称一下它所出的丝,与轻薄的茧相比哪个多呢?

宴清都

坠叶窥檐语。风帘薄,递来幽恨无数。牙签倦展,银缸细剔,悄然归旅。声传漏阁偏长,更奈向、潇潇乱雨。想近日,舞袖翻云,吟笺度雪谁顾。

当时翠缕吹花,东城绣陌,双燕何许。香罗唾碧,睛纱印粉,甚缘重睹。蓝桥镇隔芳梦,念骑省、悲秋漫赋。待倚阑,或遇宾鸿,殷勤寄与。

这首《宴清都》以“秋夜独宿”为经,以“忆旧伤离”为纬,通篇用“窥”“递”“倦”“剔”“传”“想”“念”等一连串细碎的动词,把一场无声的秋雨写成一部有声有色的“内心电影”。上片从“坠叶窥檐语”落笔,一个“窥”字,便教无情之物生出情眼:落叶非秋之符号,而是秋之“窥客”,它伏在檐角,似在窃听屋内人的叹息,又似在替屋外人传语。

于是“风帘薄,递来幽恨无数”,风只一层“薄”帘,却能把“幽恨”层层递进,仿佛那恨有了重量、有了羽翼,可以穿透帘栊,直抵心口。词人撇开“见”字,用“递”字,使抽象的情绪获得可触的质感,这便是周济《宋四家词选》所谓“潜气内转”的妙处——情绪未形于色,已潜伏于物。

“牙签倦展,银缸细剔”两句,写旅人百无聊赖之状。旧日读书,牙签锦轴,信手展开;今夜却“倦展”,连最心爱的书卷也敌不过沉沉乡愁。唯一能动的是手——“银缸细剔”,剔灯花,也剔心灰。那一粒微红,在无边黑暗中忽闪忽灭,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又像一声声被夜色放大的叹息。

于是“悄然归旅”四字,水到渠成:不是“归家”,不是“归舟”,而是“归旅”——旅途竟成了唯一可“归”的去处,人生至此,可谓凄凉彻骨。然而词人不肯直说,只以“悄然”二字,写尽欲说还休的哽咽,正是陈廷焯所谓“沉郁顿挫,魂销黯黯”。

下片转入回忆。“当时翠缕吹花”,五字一片春光:柳丝如翠缕,飞花似吹雪,东城的绣陌,双燕剪晴,香罗帕上唾碧痕,睛纱衫里印粉香——那是一幅可以闻得见脂粉气的“仕女踏青图”。词人用“甚缘重睹”一顿,把满纸春光生生截住,如急管繁弦忽作裂帛之声,空留回响。

于是“蓝桥镇隔芳梦”一句,点出旧游已成梦,而“蓝桥”暗用裴航遇仙典故,暗示那段情缘本带“仙缘”性质,美丽而不切实际,一经梦断,便永隔天河。“念骑省、悲秋漫赋”,更把自己的哀伤推向历史纵深:潘岳“骑省”之叹,是士人悲秋之祖;自己今夜“漫赋”,不过重弹旧调,却愈弹愈痛。

结拍“待倚阑,或遇宾鸿,殷勤寄与”,把一线希望系于天上过客。然而“或遇”二字,已透出无望:宾鸿纵来,也未必肯为诗人捎信;纵肯捎信,那信又寄向何处?结得愈“殷勤”,愈见“徘徊”;愈见“徘徊”,愈显“寂寥”。全词遂在“将寄未寄”的悬想中戛然,留下袅袅余音,与上片“漏阁偏长”遥相照应,形成首尾无尽的长夜。

若再细绎其声律,亦见匠心。《宴清都》一调,例用入声韵,入声短促,最宜写“咽”情。词人于“语”“数”“旅”“雨”“顾”“许”“睹”“赋”“与”等九处入声字,皆安排在句脚,使每读一句,声喉便如被夜雨打折;而句中“窥”“递”“翻”“度”“隔”“寄”等去声字,又似落叶阶前,轻而难住。全词遂呈“外舒内咽”之音:外形似缓缓铺叙,内里却声声顿挫,恰如秋夜漏声,一滴一咽,滴到晓天。

扩而言之,这首词实为南宋“西湖词人群”共同心绪的一个缩影。当蒙古马蹄渐近,江南的舞袖歌台仍自翻云覆雪,而词人们已预感到“翠缕吹花”之不可复返。他们把一己漂泊,写成“秋夜旅宿”;把家国飘摇,写成“蓝桥梦隔”;把无可投递的忧思,写成“宾鸿殷勤”。

于是个人小令,遂与时代大哀互文,一首《宴清都》,不过“亡国之音哀以思”的序曲。今夜我们重读,仍觉那“坠叶”尚未坠尽,那“漏阁”仍在声声,那“宾鸿”至今未返——词人的幽恨,竟穿过八百年风烟,递到我们眉底心上,成为每一代人面对“美好终将逝去”时,共有的秋声。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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