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听他的!”尤里安忍着左肩的剧痛,伸手拽了拽瑞尔的衣角,“他就是想激怒你,让你停下!火墙快烧到泥潭边了,再不走他们就绕过来了!”
黑皮甲队长见瑞尔停住,脸上露出阴笑,挣扎着往泥潭外拔脚,黑泥顺着靴筒往下淌:“怎么?你们家族做的事情,你以为你被逐出家门就不用负责了吗?”
“闭嘴!”瑞尔猛地回头,眼神里的冷意几乎要凝结成实质性的杀意,他右手摸向腰间,短剑刚才掷向弩手,此刻是空的,却还是吓得黑皮甲队长往后缩了缩。泥潭里的火墙已经蔓延过来,橙红色的火苗裹挟着黑泥,发出“滋滋”的声响,混着松脂的辛辣味,呛得佣兵们连连咳嗽,再没人敢往前挪一步。
瑞尔没再看黑皮甲,弯腰重新扶住尤里安,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尤里安能感觉到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却没再多问。他知道,关于瑞尔父亲的事是深深扎在他心头的尖钉,现在绝不是拔的时候。要是因为那混蛋的一句话破坏了自己“未来主角养成,反派炮灰隐退”的美好计划,绝对要回去把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两人没再停留,瑞尔半扶半搀着尤里安,往小道的深处走。尤里安的左肩每晃一下,就有针扎似的疼,他却咬着牙没哼一声,反而故意扯出笑:“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边吃大餐,我边和你讲这些话题,好吗?”
瑞尔没说话,只是悄悄放慢了脚步,让尤里安的伤肩少受些颠簸。他的目光扫过前方的树干,突然停在了面前的岔路口。
“左边……是去往溪木镇的近路,那边不属于瓦伦家的势力,右边……”不等尤里安说完,瑞尔径直的朝着左边的窄路走去。
尤里安撇了撇嘴,瑞尔现在的心态应该很乱,被那个黑皮甲混蛋这么一搅和,要是瑞尔对自己刚刚有的那么一丢丢好感全减光了,这些日子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左边的窄路比想象中难走得多。藤蔓像乱麻似的缠在树干上,垂下来的枝条刮着衣料,发出沙沙地声响。地面铺着厚厚的腐叶,底下藏着湿滑的泥坑,稍不注意就会踩空。尤里安的左肩刚被箭扎过,每走一步,伤口就被扯得发紧,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却还是咬着牙没哼一声。他怕一喊疼,瑞尔会更分心,刚才黑皮甲的话已经够让他乱了。
瑞尔突然停下,伸手把缠在尤里安胳膊上的藤蔓扯断。他的手指还带着点刚才握剑的凉意,却格外轻,没让藤蔓勾到伤口的布条。尤里安低头瞥了眼,那布条已经渗了不少血,暗褐色的印子顺着胳膊往下爬,沾到了瑞尔的手背上,瑞尔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用短剑砍前面的藤蔓,把路清得宽些。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尤里安想伸手去摸腰间的宽刃刀,刚抬左手就疼得抽了口气。瑞尔立刻按住他的手:“不用。”说完扶着他钻入了路旁的灌木丛里,找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宽敞的小树洞钻了进去。
树洞比想象中宽敞些,内壁铺着一层干燥的松针,踩上去软乎乎的,倒比外面的泥路舒服。瑞尔扶着尤里安靠在最里面的树壁上,自己才挨着他坐下,刚一抬手,小臂上的旧伤就扯得发疼,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手指悄悄攥紧了衣摆。那里还沾着尤里安肩上渗的血,和他自己旧伤的隐痛混在一起,却没让尤里安看出来。
“这树洞倒还挺软。”尤里安先开了口,故意扯着轻松的调子,目光却落在瑞尔那条依旧没有愈合的胳膊。刚才砍藤蔓时,他就看见瑞尔的动作有点僵,现在坐下了,那只胳膊还微微贴在身侧,没敢大幅度动。他心里一紧,故意往瑞尔那边凑了凑,左肩的疼被压得轻了点,“现在,咱俩都是半残了,嘿嘿…”
瑞尔的动作顿了顿,没直接回答,反而伸手碰了碰尤里安肩上的布条:“你的伤渗血更厉害了,先别乱动。”指尖碰到布条时,他特意放轻了力道,怕扯到伤口,“刚才在泥潭边,不该让你冲出去点火的。”
“那不是情况紧急嘛!”尤里安摆了摆手,故意把左肩往身后缩了缩,不让瑞尔再盯着自己的伤,“再说了,你不也为了护我,把短剑都掷出去了?要不是你,那弩手下一箭怕是要穿心了!”他说着,从布包里摸出那个快空了的薄荷纸包,倒出最后一片递过去,“含着吧,我之前疼的时候含着,能缓点。你胳膊的旧伤也该歇会了,老是治一次裂一次。”尤里安叹了口气,小声抱怨了起来:“唉,这会儿倒是希望能找个头顶地中海,身披白圣袍,手拿十字架的糟老头子来给咱俩一人一个圣愈术。”
瑞尔看着他递过来的薄荷片,指尖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放进嘴里。清清凉的味道漫开时,小臂的隐痛果然轻了点,他侧头看向尤里安。对方正皱着眉轻揉左肩,却还强撑着笑,仿佛在说“不用担心我”。
“别揉了,越揉渗血越厉害。”瑞尔伸手按住他的手,眉头皱的厉害。
“放心放心,我可是会炼金术的。一会找点草药捣碎了一把糊上去,包止血的!”
尤里安比了个大拇指,随后托着下巴沉思了起来:“我们现在其实应该回到红木镇。”
瑞尔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尤里安:“你说…我们回哪里?”
瑞尔的手指还停在尤里安按肩的手背上,听见“红木镇”三个字时,指尖猛地收紧了些,连小臂的旧伤都被扯得发疼,他却顾不上了,只盯着尤里安的眼睛:“红木镇?你忘了我们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你的肩伤、我的胳膊,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明显的不赞同。红木镇是他们逃亡的起点,也是瓦伦家所掌控的地区之一,上次为了躲追兵,他们差点被困在镇外的磨坊里,怎么现在这家伙反而要回去?
尤里安早料到他会反对,反而笑了,往瑞尔身边又凑了凑,左肩的疼让他忍不住吸了口气,却还是坚持说:“我没忘,也没疯。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加上最近打听到的消息,他们今天过后再抓不到我们就得撤离这片地区了。”
“什么?”瑞尔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帝国边境的守望长城出现了缺口,魔族借机大肆进攻,已经打下好几座城池了。”
“这和瓦伦家有什么…”瑞尔刚想反问,尤里安就打断了他的话:“巧的是,失守的几座城池都是瓦伦家所管辖的地区。虽然是边境地区,但其中有一座城池可是他们家的命脉之一哦。”
瑞尔的手指猛地顿住,连小臂旧伤的隐痛都被这消息压了下去。他盯着尤里安,眼神里满是震惊。帝国边境的守望长城,是抵御魔族的第二道屏障,他小时候听父亲提过。只不过那城墙极其坚固,哪怕被天枢级的中阶魔法轰炸几次也不成问题,怎么会突然出现缺口?如果失守的真的是瓦伦家管辖的城池,这对瓦伦家来说,简直是断了一条臂膀。
“你怎么知道这些?”瑞尔的声音有些发紧。
尤里安笑了笑,从布包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卷,是之前从佣兵身上搜来的密信,边角已经被汗水浸得发毛:“这是那三人身上摸到的,你看看。”
瑞尔接过信,他展开纸卷,上面的字迹潦草,却能看清“魔族破城”“调兵回防”“更改目标”的字样。瑞尔凑过去看,指尖碰了碰纸卷上的墨迹,还带着点未干的潮气,显然是刚写不久。
“回防?”瑞尔皱起眉,“就算如此,镇上也肯定会有留守的人。我们两个人带着这么重的伤,也未必能轻松过去。”尤里安早有准备,信誓坦坦的说道:“一开始我就说过,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的要多的多。他们的人,就在我们身后呢!”
他说着,拍了拍瑞尔没伤的那边肩膀,动作轻得怕带疼他的旧伤:“而且,瓦伦家的人现在肯定乱成一团。他们再怎么想要我们死无葬身地或者活捉起来大刑伺候,他们的命门这个时候被魔族掐着,保命还来不及,哪有心思管我们?这时候回红木镇,比去溪木镇还安全。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瑞尔沉默了。尤里安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瓦伦家连命脉城池都丢了,必然会把重心放在回防上,红木镇留下的人手只会是象征性的。本来这种普通的小镇就没有什么防守必要,此时前线需要人手,更是不可能留什么人了,也难怪绿野佣兵团对他们的追杀力度越来越弱,喘息时间也越来越多。
可他看着尤里安渗血的肩伤,还有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臂,还是有些犹豫:“你的肩伤……从这里到红木镇,可要走好一阵子的路,你能撑住吗?”
“放心放心,我抗揍,没事的!”
尤里安如此说着,内心其实是有些没底的。至少根据原书剧情,守望长城此时正在调集帝国三大贵族的另外两支骑士团,周边贵族也已经全力支援,死守边境。其中,帝国公主更是已经亲自带领骑士团主力抵达边境,对入侵的魔族展开围剿攻势。
当然,这些都和现在的他搭不上边,他现在只是在赌。赌佣兵团现在和原剧情一样,被瓦伦家的人全部调走,只留下了几个虾兵蟹将。赌赢了,皆大欢喜,他和瑞尔成功得到喘息的机会。之后去原书中提到的一处隐秘藏身点拿上药剂,恢复伤势,往周边城镇移动。赌输了嘛……那就只好认栽,带着瑞尔继续生死时速,拼命跑路咯。
瑞尔的手顿了顿,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了。但路上还是要小心,万一遇到留守的佣兵,别硬碰。”
“放心!我可不想刚到红木镇就再添个伤口,不然我不就成你的累赘了?”尤里安笑着站起身,右手握住宽刃刀的刀柄,“走吧!争取日落前回到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