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伊莉雅垂眸,慢条斯理地用一方绣着金雀花的丝帕擦拭着指尖那点碍眼的猩红,语气轻缓得像在谈论天气:“菲诺妹妹,你麾下的骑士似乎欠缺些锻炼。不过是些…必要的肢体交流,竟如此失态。”

菲诺公主银色的发丝在冷光下泛着寒芒,她猛地挥开伊莉雅意图触碰她肩甲的手,银甲碰撞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声响。“利亚斯王姐,”她声音里的温度骤降,“论起驯养之道,我自然望尘莫及。竟能将嗜血的魔物调教得如此…知情识趣,甚至懂得在杀戮中增添几分病态的美感,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我深吸一口气,那该死的束腰压迫着胸腔,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嘶鸣。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挡在两位针锋相对的公主之间:“两位殿下!请恕我无礼打断!娟蓝夫妇的遗体尚未安息,真相亟待查明。无谓的争执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伊莉雅挑眉,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菲诺则冷哼一声,冰蓝色的瞳孔锐利地扫过我,最终压下怒火:“带路。”

娟蓝夫人的会客厅,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甜腻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昂贵的昂里斯绒地毯被染成一片深褐近黑的污浊。娟夫人倒卧其中,心口处一个可怖的创口边缘血肉模糊,呈现出被强酸腐蚀般的融解状态,残留着尚未凝固的、泛着诡异紫黑色光泽的粘稠液体,正散发出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

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苍白纤细的脖颈侧方,一个清晰无比、深可见骨的咬痕赫然在目!齿印尖锐非人,角度极其刁钻阴毒,精准地撕裂了颈动脉所在的区域。

“纯血高位魔族的‘印记’,”菲诺公主的银靴尖冷漠地踢开地上一枚碎裂的、带有罗斯族冰晶花纹样的银质家徽,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定那可怕的齿痕,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字字冰冷刺骨:“他们尤其偏爱…挑选喉管最柔嫩、血液最温热处下口,享受猎物临终前的战栗。法兰娜小姐,您这位同族的…‘品味’,倒是颇为‘高雅’。”

我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冷静。那齿痕不仅残忍,更透着一股近乎戏谑与享受的恶意,让我脊背窜上一股难以抑制的寒意。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一直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女仆,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我的脸,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仿佛见到了炼狱最深处的景象!

“啊——!!!别过来!别杀我!!”她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整个人如同被抽去骨头般瘫软在地,双眼翻白,涕泪横流,一根手指却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枝,死死地指向我的方向:“红眼睛!黑头发!是她!就是她!!”

所有的目光,怀疑的、惊惧的、审视的、冰冷的,瞬间如同实质的矛,再次将我死死钉在原地。

伊莉雅却忽然轻笑出声。她缓步走到那几乎崩溃的女仆面前,优雅地俯下身,用那双可能沾染着血迹的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女仆剧烈颤抖的脊背,声音温和得如同催眠曲:

“可怜的孩子,被吓坏了吧…告诉我,慢慢说,别怕…你看到的那位女士,是不是有着…火焰般炽烈的红眸,夜幕般深邃的长发,容貌…美得近乎妖异?”

菲诺公主的剑“唰”地一声骤然出鞘,冰冷的剑尖毫无预兆地抵住我的后心,锋利的寒意瞬间穿透衣料,激起皮肤一阵战栗。

“明晚,”菲诺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杀机,“恰是罗斯族一年一度的‘凛冬假面舞会’。所有有头有脸的贵族夫人都会盛装出席…法兰娜小姐,以您这副…比真正受过多年熏陶的贵妇更显曼妙风韵的身姿和容颜,若是混迹其中…”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如同毒蛇吐信,“…简直就像一份主动呈递到唇边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致命毒点。”

伊莉雅缓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仿佛全然未觉那柄抵在我后心的利刃。她伸出手,细心为我整理方才略显凌乱的衣领,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我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颈动脉。

“仅仅怀疑我的人?”她抬眼看向菲诺,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眼神却毫无笑意,“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徒增笑柄?不如…我们将宫中所有有资格收到舞会请柬的贵妇名媛,全部召集起来。由你我亲自…‘检视’一番?看看除了我这位可爱的法兰娜,究竟还有谁…可能有那般‘荣幸’,被魔族青睐,伪裝混入?”

菲诺死死盯着伊莉雅,半晌,才极其缓慢地还剑入鞘,发出一声冰冷的摩擦声。“很好。”她吐出两个字,转身率先向外走去,银色披风划出冷硬的弧线。

众人心思各异地开始部署这令人不安的“检视”计划,脚步声渐渐远去。

无人察觉,在走廊最深处厚重的帷幕阴影里,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无声伫立。兜帽的遮掩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谲而满足的弧度。

沙丽丝的裙摆几不可察地轻轻一动,一枚小巧精致、却明显沾染着新鲜血渍的、带有罗斯族冰晶花刻纹的祖母绿胸针,从她裙摆的阴影中悄然滑落,无声地滚落进角落大型盆栽的泥土里,如同一个被精心埋下的、等待发芽的罪恶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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