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循声望去,月光未照到的阴影中,一位踏着木屐的少女缓缓现身。

她身着灰色振袖袴,脚边跟着只黑猫,束腰的绯色绦带随意系着,腰间缠着一把残月曾经使用过的扇子,末端还挂着几片暗红枫叶,与她苍白如雪的面容、缀着银线的和服领口形成鲜明对比。

月色笼在她发间,那双魅眼泛着冷光,却又透着几分少女独有的娇俏。

“你是……莲雨?”

残月将昏迷的满月护在怀里,声音因咳出血而沙哑,月樱炸着毛,发出尖锐的呜咽,爪子在地上不安地刨动。

少女双手交叠行礼,宽大的袖口垂落如蝶翼,开口时带着小女孩特有的软糯尾音:

“大小姐~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新来的这位'贴身女仆'怎么靠在你身边睡着了?刚才听到这边动静,以为她对你下手了呢。”

她瞟了眼地上的尸首,樱唇微抿:

“若是被他人撞见,怕是要惊动御奉行呢~大小姐你也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吧?”

残月攥紧满月染血的衣袖,盯着少女从容不迫的模样,心中泛起疑云。

这举手投足间带着暗卫气度的少女,怎会是普通女仆?但兄长的尸体横在眼前,容不得她细究:

“处置妥当些。”

她别过脸不去看那渐冷的身躯,

“但我要留他身上的酒壶。”

那个酒壶她再熟悉不过,壶身上刻着的“月”字,是儿时她亲手用小刀歪歪扭扭刻上去的。

少女颔首,葱白指尖轻扬,将猫派出,黑猫踏着碎步缓缓走向尸体,琥珀色的竖瞳在月光下泛起幽光。

它绕着尸体踱步两圈,忽然弓起脊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紧接着化作一团黑雾将尸体包裹其中。

少女指尖轻捻腰间的扇子,木制扇骨上泛起微光,随着她手腕翻转,黑雾裹挟着尸体,那个酒壶掉在了残月手旁,她看着莲雨,慢慢开口:

“莲雨……你何时学会的这般法术?”

残月扶着假山支撑起身体,咳出血沫的唇角微微发颤。

她望着少女腰间那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扇子。

她俯身拾起从黑雾中飘落的枫叶,叶片竟在掌心化作粉末,

“倒是这位少爷...”

她斜睨着逐渐消失的黑雾,轻笑一声:

“死状如此惨烈,要是被其它商会的混蛋知道他死了,怕是整个平安京掀起腥风血雨。”

月樱突然冲着满月的方向狂吠,残月这才注意到满月身边不知何时生出一圈猩红色彼岸花,莲雨蹲下轻抚黑猫的脊背。

这些年兄长贪图商会黄金的秘密,眼前少女显然一清二楚,远处一声声响传来,莲雨已悄然退至阴影处,振袖袴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明明灭灭:

“大小姐该去歇息了,毕竟...”

她瞥向昏迷的满月,

“这位身上的秘密,可比一具尸体危险多了。”

话音未落,黑猫跟着莲雨离开了,只留下几片枫叶在血痕斑驳的石板上打着旋儿,木屐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寂静庭院格外清晰。

莲雨每一步都带着不合身份的利落,随着她移动,地上血迹竟如被吸走般消失,只留下淡淡腥气混着百合花的味道。

月樱凑过去嗅闻,却被少女身上若有似无的危险气息惊得连连后退。

待少女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月樱才重新蹭着残月的大腿。

残月低头望着满月毫无血色的脸,指尖抚过她眼下干涸的血痕,那些诡异的紫焰、突然觉醒的力量,还有那句“她失去的,远比你多。”如乱麻般缠绕心间。

“你究竟……”

她喃喃低语,怀中的身躯轻得像片飘落的枫叶,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更鼓声从三条通传来,由近及远。

残月强撑着抱起满月,木屐踩在廊下的声响混着远处犬吠。

摇摇晃晃往卧室走去,治疗过后,失血还是带来的眩晕感一阵接一阵。

眼前的走道都扭曲成了狰狞的浮世绘,她还是强撑着意识,抱着满月回到了房间,关上门的瞬间,残月如释重负,两人一头栽在地上。

“我、我…尽力了……抱歉,满……月。”

残月也应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次日破晓,残月在榻榻米上醒来,边上的满月仍未苏醒。

她缓缓拉开纸门,庭院里安安静静,庭院外的后庭里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残月又闭上了纸门,失血后的眩晕让她晃了晃,攥紧了染血的振袖衣襟。

她转过身,背对着昏迷的满月,缓缓解下腰间的束带。

缎带滑落的瞬间,暗紫色的振袖如蝶翼般散开,露出内里贴身的白色襦袢。

她抬手褪下衣袖, 腰侧的肌肉因用力过度而微微痉挛,她抬手按了按,指尖触到肋骨处的血痕,昨夜兄长的刀划过时,若不是闪躲了,那伤口该更深。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臂,纤细却结实,常年握刀的掌心覆着薄茧,此刻正微微颤抖。

晨光从纸门缝隙钻进来,在她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照亮了脖颈处因战斗溅到凝血。

她弯腰去捡叠在一旁的素色浴衣,动作间牵动了腹间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扶住墙的手掌也应还没恢复的血液而发白。

原来所谓的“大小姐”身份之下,不过是副被伤痕累累的躯体。

她望着铜镜里自己的倒影,锁骨处的凹陷积着未擦净的血污,眼神疲惫却依旧亮得像淬了火的刀。

“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残月想哭但却哭不出来,心中那份对兄长的爱,从他开始对自己挥刀时,就已经烟消云散。

“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把它放在心底……”

残月叹了口气:

“父亲……要是你还在这的话…你说,满月是真心……喜欢我……”

她对着空处轻声说,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心口,那里的跳动因担忧而格外急促:

“还是……她的出现,是否为御前家、为家族对我的期望蒙羞了?”

浴衣的系带在指尖缠了两圈,她望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颈间的血污像朵开败的花,

“您教我藏好软肋,可我现在连她是不是软肋都分不清。她身上的紫焰、莲雨的话、兄长的死……这些缠在一起,倒比当年您让我背的家族规矩还难懂。”

指尖划过心口,那里的跳动越发急促:

“可我舍不得……舍不得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躺着,更舍不得让她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天的大小姐而死斗。父亲,您说……我是不是疯了?”

廊下传来木屐轻响,她猛地转身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的太刀,此刻却空落落的。

直到听见月樱亲昵的呜咽,才松了口气,重新转向铜镜,

“您要是能回来就好了,哪怕只是见一面也好啊。”

残月将浴衣下摆掖进腰带,指尖最后理了理领口的褶皱。

镜中映出的身影依旧单薄,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疲惫被一层冷硬的警惕覆住。

她推开门时,晨光正斜斜漫过回廊的木板上,在青石板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前往了后庭。

昨日的血腥气已被晨露洗净,唯有青石板缝隙里暗红与烧焦的斑点,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残月远远望见了莲雨混在仆人群中清扫落叶,竹扫帚划过地面沙沙作响,莲雨也察觉到了残月的目光,她停下动作,微微俯身,发间银簪在晨光中闪过冷芒,恍惚间又变回了那个温顺的女仆。

残月攥紧和服袖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庭院中,莲雨垂首扫落叶的模样与昨夜判若两人,唯有她发间银簪折射的冷光,还残留着几分神秘气息。

残月正要开口,却见莲雨突然顿住动作,竹扫帚在地面划出嗞嗞声响。

“大小姐昨夜没休息好?”

莲雨抬起头,眼尾微弯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服袖口随着躬身动作轻颤,

“今早厨房新做了抹茶点心,还有茶水,我去给您端些来?”

残月简单点点头,死死盯着那张红润面容,突然注意到莲雨袖口处若隐若现的绷带。

昨夜黑猫化作黑雾时,莲雨右手翻动扇子的动作行云流水,此刻却刻意藏起了右手。

这个发现让她喉间泛起冷笑,却只是被莲雨扶着缓缓来到亭子里:

“把点心放在这儿吧,你也坐。”

莲雨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然没料到这般平和的回应。

黑猫轻巧的从亭边钻了过来,绕着残月的木屐打转,尾巴卷住她脚踝时,竟亲昵地蹭了蹭。

残月抚摸着猫背柔软的皮毛,指甲故意擦过它颈间毛发:

“这猫倒是不怕人,叫什么名字?”

“唤作讙(huan)。”

莲雨说,

“讙?奇怪的命名。”

“从小养在身边,性子野惯了。”

她说话时,目光却始终落在残月腰间的空刀鞘,但残月的太刀在昨晚的战斗中,因超出了武器的法力容量,而崩掉了,但她却保留了带刀的习惯。

庭院中飘来新茶煮沸的清香,残月望着盘中的点心,突然开口:

“兄长书房的暗格里,还藏着多少秘密?”

话音落地,莲雨手中的茶筅"啪嗒"掉进碗里,激起细密的茶沫。

黑猫猛地竖起耳朵,发出低低的呜咽。

“大小姐说笑了,”

莲雨垂眸擦拭茶碗,腕间银铃轻响:

“少主的事,仆人怎会知晓。”

她起身时,腰间风铃坠饰轻轻摇晃,与残月腰畔的银铃发出共鸣般的轻响,那是残月十岁生日时,莲雨送给她的礼物。

残月指尖摩挲着银铃,铃身的刻痕早已被岁月磨得温润,可此刻却刺得掌心发疼。

残月盯着莲雨低垂的眉眼,看不出她的表情有多么开心与难过,从始至终都是一脸冷漠的表情,

忽然残月想起八年前那个雪夜,同样是这样的银铃声,少女俯下身将铃铛系在她腰间:

“这样大小姐走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是吗?”

莲雨的声音轻颤,将银铃轻轻放在石桌上,指腹抚过铃内显露的半枚枫叶状暗纹,

“还以为我们这么多年的亲情淡了呢,自从几天前你让一个刚进来的人做你的贴身女仆,我就感到挺离谱的,所以满月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你会天天和她形影不离?”

残月指尖骤然收紧,银铃边缘的棱角硌进掌心,她望着莲雨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满月昏迷前眼角未干的血痕。

晨风卷着露水掠过廊下,带起几片枫叶飘落在池中。

“我很难表达满月的身份,但我清楚的知道她是我的……爱人。”

莲雨楞在了原地,莲雨的瞳孔剧烈颤动,喉间溢出一声带有嘲讽意味的轻笑:

“爱人?大小姐可真会说笑,那个连力量都控制不稳的弱女子,也配...”

话未说完,残月用手拍在石桌上:

“啦!你没资格评判她!”

残月猛地按住桌沿起身,咳出的血珠溅落在抹茶点心上,

“呵呵~大小姐别激动啊,伤还没好呢,作为前任贴身女仆,评价一下现任不行吗?”

残月按住桌沿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间腥甜翻涌却强压怒意说:

“八年前雪夜你害我坠入冰湖时,怎么不记得自己是贴身女仆?”

莲雨擦拭茶碗的动作顿住,腕间银铃发出细碎轻响。

讙突然跃上石桌,琥珀色竖瞳在两人之间游移,尾巴焦躁地拍打桌面。

“大小姐...那真的只是意外。”

莲雨的声音发颤,将茶碗轻轻推到残月面前,扇骨无力地垂落,

“那时我想捡您掉落的银铃,脚下冰面突然开裂...”

残月忽然笑出声,震得咳出的血珠溅在和服领口,

“意外?暗中操控御奉行、商会、饲养妖猫也是意外?”

她指尖划过腰间空刀鞘,

“你我都清楚,那些商会的覆灭绝非天灾,全平安京的商会现在只有四家族的了。”

“是啊,我不暗中帮御前家除掉其它商会,哪会有御前的今天,猜猜之前为什么有西洋商会来找你们商会谈合作?还不是全国没有他们要的货,只能有找你们了,你们还要谢谢我呢。”

残月盯着莲雨平静的面容,喉咙里涌上的铁锈味让她几乎作呕。

“所以你就用法术控制商队,让他们的货全被烧了?兄长书房里那些小商会的账本,每一页都沾着猎杀商会的血!咳咳咳!”

她剧烈咳嗽起来,捂着嘴,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落在石桌上,惊得讙炸着毛后退。

莲雨突然将茶碗重重砸在桌上,震得茶水四溅:

“不这么做,我们早就和那些商队一起解散了!”

她扯开袖口的绷带,露出布满符咒的灼伤痕迹:

“看看这些!每次使用法术都要承受反噬,可除了我,谁还愿意为御前家背负这些罪孽?”

莲雨微抿双唇,身体颤抖,眼角浮现出一些泪光,庭院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卷起地上的枫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残月望着莲雨布满灼伤的手臂,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承受法术的反噬。”

莲雨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

“可我别无选择!商会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是你死我活,那些人不会放过御前家的。”

她伸手轻抚讙的脊背,黑猫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安慰主人。

残月缓缓坐下,剧烈的咳嗽让她脸色更加苍白。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低声问,

“非要一个人扛下所有?”

“告诉你又能怎样?”

莲雨苦笑,

“你一心只想守护商会,可这个世道,善良和正直是活不下去的!我只能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保住御前家。”

莲雨神色瞬间凝重,她把散落脸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和服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交错纵横的符咒伤痕,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血红色。

黑猫讙弓起脊背跳回她的大腿,

“两天前,我在城郊的枫树林里发现了她。”

残月的声音冷得像是块冰,手掌摩挲着腰间的银铃坠饰,

“那时她也是昏迷不醒,身穿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衣服,诡异的是,她周身萦绕着与家族真传的双刃一样的气息。”

“你是说…”

残月的声音发颤,

“没错……”

莲雨猛地展开折扇,浮世绘扇面上暗纹流转:

“她的出现绝非偶然。我暗中查探得知,满月的力量与那传说中月神的‘月蚀之力’完全吻合,就是她右掌心浮现的印记,主要还有一件大事…….”

“什么?”

残月疑惑的看着她。

“家里的核心……那个扭曲的房间,两把奇异的妖刀,或许……她能驾驭……”

莲雨的话音未落,庭院里只余秋风掠过枫叶的沙沙声,讙安静地伏在她膝盖上。

琥珀色竖瞳映着残月苍白的脸,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莲雨大腿。

“那两把刀可是御前真传,真的要让她使用吗?”

莲雨说出了疑惑,手指轻轻抚过扇面,木制扇骨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我记得祖父在以前对我讲过,二十年前,祖父用命传下来这对妖刀时,其中一把的刀镡上就刻着一轮‘满月‘,与满月掌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残月抬头望向莲雨,她的眼底映着月亮形状的碎光。

“父亲当年试图用自己的血唤醒器灵,却一点效果也没有。‘月蚀将至’,想起宅邸上空传来的刀鸣,像有活物停留在家的上空。

“所以只有拥有月蚀之力的人才能驾驭?”

莲雨的声音发颤,

“可她连自己的力量怎么使用都不知道。”

讙突然起身,琥珀色竖瞳盯着残月腰间的空刀鞘,喉间发出类似呜咽的低吟。

莲雨扯下腕间绷带,露出缠绕着刀疤的手腕,那条疤痕竟与妖刀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五个月前,我试过用自己的血开启密室,刀鸣却突然变成惨叫——它们在等真正的主人,当这个印记与刀把暗纹重合时,双妖刀就会认主。”

莲雨的手指在扇面上停顿片刻,忽然握住残月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小臂的刀疤上。

那些交错的疤痕在接触的瞬间泛起微光,与残月手心的纹路隐隐共鸣:

“三个月前刀鸣时,我听见刀灵在喊‘月蚀之血未归’,直到看见满月爆发,我才明白祖父当年的话。”

她松开手,刀疤重新被绷带遮盖。

“父亲的血里只有半轮月,而满月……她掌心的印记是完整的月蚀图腾。”

残月猛地抽回手,指尖残留的灼痛混着记忆碎片,六岁那年,祖父临终前将银铃塞进她掌心,说道:

“等找到另外一轮满月亮起时,月蚀之力将来到身边”。

她想起昏迷的满月,少女眼下的血痕不知何时淡成了碎片形状,

“你是说……神铸造妖刀时,就预知了满月的到来?”

你与满月掌心的印记合起来,正是一轮完整的血月。

“这也是祖父给你的信物。”

莲雨拿起扇子,指尖抚过刀痕般的刻纹。

“几百年前衪带着双妖刀消失在月蚀之夜,留下话‘当异乡人带着完整月蚀印记归来,刀鞘将不再噬主’。”

“刀为什么会让一个异乡人来使用……而不是家族的人,或是我。”

残月吃醋般的鼓起脸。

“现在快带满月去宅邸的主楼楼顶,那里有祖父留下的星象图。”

话未说完,莲雨突然咳出鲜血,绷带下的符咒伤痕如活物般蠕动。

“你的伤……”

残月想过来查看,却被莲雨推开,

“别碰我!”

莲雨起身后退半步,眼中闪过痛苦,

“我用禁术连接了妖刀的封印,每接近妖刀一次或每过十天,刀鞘的反噬就加重一分。”

她望向主楼的楼顶,

“咳!三天前我在扭曲的房间看见,画卷上的异乡人握着双妖刀,脚下是燃烧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平安京,与一个棕色头发的女人,而异乡人的服饰和满月一模一样。咳咳咳!”

莲雨的咳嗽声惊飞了枝头的乌鸦,鲜血滴在石桌上,将枫叶染成更深的红。

莲雨扯出嘴角一笑,指尖划过石桌上的血痕,竟凝成一轮月亮的形状,

“祖父说过,月蚀之力从来不是诅咒,而是时空的锚点——八年前我在冰湖上捡到你的银铃时,铃铛上挂着的字条还写着半首诗,后两句是‘异乡人携月归来,双刀斩破命运海’。”

她想起满月初醒时说的第一句话:

“残月,你的眼睛像我见过的血月。”

那时少女眼中倒映的,分明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星空。

“所以她不仅是月蚀之力,还是……”

“时空的旅者。”

莲雨替她说出后半句,

“还有你说过,会永远跟着我的银铃声,这次也不许食言。”

莲雨笑了,血沫染红唇角。

“其实八年前的冰湖,是我故意引你去的,因为我看见祖父的日记里写,月蚀之钥会在坠湖时觉醒,你其时就是打开她力量的钥匙,对不起……”

她的声音渐弱,指尖划过残月掌心,

“但我不后悔,因为这样,你才能遇见她,遇见能让你心中的月光。”

“原来祖父说的‘异乡人’,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满月。”

残月低语,

“而我,是她跨越时空也要拯救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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