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雨只当他是被妖邪蛊惑过深，而致身上邪气盛于常人。
现在想来，却更像是他依附着那邪气苟且偷生了。
“那我...现在就派人去把他抓来？”
宋鸣此刻彻底没了主意，只好苦着脸向周围人求助。
这宋大人也是倒霉，这一日之内大悲大喜来回转换，原以为可与老师冰释前嫌，现在却又被妖邪之事难住。
“此刻倒是不妥。”
晴雨摇摇头，将自己所见城中情况大致与身边两人说道一遍。
每了解详情一分，这两人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一分。
少女语尽之时，阳起已经不觉起身呆立多时，详细听过眼前人手段的他已经对此信了大半。
“邪气如血网，要织这顾北县？”
宋鸣伸手在自己身上拍了又拍，试图找出异常，却是不死心地再做询问：“秦姑娘，可不能做此妄语，一城百姓身家性命，说不好就只系在你这轻飘飘一句上了！”
若此话属实，无论如何他就得把事实上报，满城百姓都遭妖邪感染，说不得就会落个烧城坑民的结果。
“贫道已改姓为晴，”晴雨淡然起身，取了一旁炭火上咕噜冒气的烧水壶，又在桌上寻了杯半冷茶水，两相混合，之后指给在座两人，“是与不是，饮茶便知。”
阳起没有多少犹豫，端茶饮尽，眼前世界一瞬扭曲，远望城中，道道鲜红扑入高天织作巨网，其上似狼似蛛之邪嘴角垂涎，像是守着自家美餐。
宋鸣见他呆呆立住，心下虽有疑虑，却也伸手取茶饮尽，见了血网之后，他的反应比自己老师还大，手中茶杯当啷落地，当即化作一地碎片。
“这...这...这是？”
宋大人捶着胸口，喘着粗气坐下，现在他也没了再去管那茶杯的心情。
“妖邪。”
晴雨见自己故弄玄虚的伎俩成功唬住两人，心中也是暗自点头。
水墨视觉她当然不能共享，方才两杯茶水也只是茶水，本还准备了什么“冷茶掺热成阴阳之水，可见邪气”的说辞，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妈妈，有危险吗？”
见到两人反应，小妹似乎也有点戚戚，磨蹭过来，拉拉她的衣袖，小小声询问道。
当然有危险，但她不能说。
从这两次试探来看，妖邪似乎和自不现一样，不大能摸清她的底细。
因此，以防万一，她需要保持自己的神秘。
不过还是有些可惜，要是自己现在修为能再高些，少女此刻就直接打上门去了，还在这里聊些什么所以。
“没什么危险。”
晴雨伸手揉揉女孩的头发，又牵过她的小手。
“有危险的话，要告诉我。”
小妹甩开自己母亲的手，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眸说道。
“会告诉你的。”
阳起此刻也回过神来，长出一口气，他倒是自认为没太被吓到，只是觉得有些惊骇而已。
“晴姑娘有对付这妖邪的手段吗？”
“有，不过这法子能否奏效，还得待我先问宋大人一件事。”
宋鸣听到这话，也顾不上多做仪态，连忙开口回答：“问问问！姑娘想问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晴雨故意顿了半天，直到水墨视觉中一抹鲜红偷偷摸摸藏在不远处，这才开口询问：“宋大人前几日是否去过什么地方？”
“前几日一直在县里处理事物，没去过什么异常地方。”
“和镇里有关，寺庙。”
“寺庙...”宋鸣愣了愣，一道记忆飞上心头，“姑娘是说那无人寺？”
“满城之中，只有大人身上并无邪气，贫道也只能认为其中自有神灵庇佑了。”
晴雨点点头，仿佛刚刚察觉到躲藏着的邪气一般，翻手化出一道灵力打去。
一只小老鼠随即叽叽逃出，把小妹吓了一跳。
“有老鼠！”
“害怕吗？”
“倒是没有...就是感觉好脏。”
“那就好。”
她没有伤了那寄物性命，只是除了妖邪与其联系。
旁边两人倒是没把老鼠当回事，这时代有这种东西实在再正常不过。
“可我分明是去查封了那寺庙啊，”宋鸣有些不明就里，“即使其中有神，恐怕也不会庇护于我。”
“神明恩德，哪是凡人可以妄自揣测的。”
晴雨越忽悠越起劲，这种前世体会过无数次的感觉真让她欲罢不能。
其实她完全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两人自己刚刚施的是“幻景术”，顺带还把院中妖邪的眼目一并除去了。
但是清楚解释却会让她失去一部分除妖的“主导权”。
前世刚刚下山除妖时，师父就叮嘱让她少言术法，只把妖除去就归山里，否则非但因果缠身，更会不知何时勾人歹意。
吃了几次亏后，她才把这当回事看。
“那，我改下明日行程，去给那寺庙修缮一番？”
“尹先生已经请我明日给那寺庙提个牌匾，若是宋大人愿意，倒是可以一起前去。”
宋鸣听到会有神灵相助，心中焦虑散了几分。
“但是那寺中现在并无神像，恐怕...”
晴雨当然知道，她只不过明知故问而已。
“原本的神像去何处了？”
“前几日有个游方道士经过，在县里蛊惑人心，说那里祭的是恶神凶邪，闹得人心惶惶。”
宋大人叹了口气。
“我对神神鬼鬼之事不甚在意，就派人遣散了寺中仆役，又把神像尽数捣毁了。”
晴雨嘴角抽了抽，要说这宋鸣不愧是武官出身，在这种时代背景下这般行事，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啊。
“宋大人不是知那妖邪之事？怎会对神灵如此？”
“非也非也，妖是妖，邪是邪，神灵又该另说。”
说着他偷偷瞥了一边插不上话，只好转着茶杯玩的阳起一眼。
“我和阳大人一直是支持重建前朝除妖司的。”
“这二者并不冲突，神明自然赞你自强之心。”
晴雨点点头，倒是也理解他们想以人力抗衡妖邪的想法。
“若是来得及，宋大人就请工匠连夜以此像塑神，明日运抵那‘无人寺’，妖邪作乱之事自然可以轻松解决。”
说着，晴雨伸手沾了点茶水，挽袖在石桌上借水绘像。
淡痕走水，竟现人像。
一旁两人俯身来看，总觉得那像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在何处见过。
“这...”
晴雨画完，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手：“无需疑虑，就照此像刻，其后自知结果如何。”
在场只有一边的小妹发现，自家母亲所绘哪是什么“无人寺”中原本神灵——分明就是山间破庙里那座将毁未毁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