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似火,那鸣冤的秦似死死抱着冤鼓木架,涕泗横流像是遭了天大冤屈。

见此奇景,县衙门口不多时就草草聚集了一群人,提篮带货地指指点点、吵吵嚷嚷。

等到宋鸣跟着阳起从侧门出来,人群又是一阵骚乱,激动时甚至有骂声传来。

“不为人子!”

“怎出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

“啧,那县官还跟着他呢,各位还是少言的好。”

“要我说就是蛇鼠一窝!”

......

多有更加不堪入耳的言辞传来,晴雨皱皱眉,打个响指给身边小妹耳上覆了一道法咒,将其过滤。

察觉变化的女孩只是好奇地眨眨眼,拉拉她的手。

“小孩子不要听,会学坏。”

“嗯!”

少女透过水墨视觉看向那人群,一道道血色纠缠一处,显出似蛛又似狼模样,滴滴猩红液体散了黑白之色。

“肃静!”宋鸣出了后院,面上自然飞上几分威严,两步踏上高处,高声道,“有冤屈本官自会理清,聚集此处成何体统,还请大家速速散去!”

声如洪钟,不怒自威。

一旁围着的百姓听他这话,又看到两侧官差手中刀兵,也难有反对的。

围观人骚乱一阵,三三两两各自散去,一会儿便只剩下那还抱着冤鼓木架的秦似。

晴雨一直没有散去水墨视觉,在她的感知中,民众一散,那血色汇聚之邪便悻悻舔舔利爪,垂涎欲滴地死死盯了阳起一眼,又散作一片红色。

她当然可以一个个寻过去帮那些人除去邪气,但是如此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鲜红几乎将整座县城笼罩其中,要不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断了这邪气的传播途径,那无论做何补救都如抱薪救火。

而究竟如何阻止邪气传播,此刻她也只是初有眉目。

要是此时修为能再进几分,恐怕她就能看出其中脉络,甚至一举擒获其后主使。

可惜,现在不行。

“还请跟着本官进来,无论什么冤屈,皆在堂前陈说。”

宋鸣耐着性子劝说秦似,招呼左右打开县衙大门。

后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瑟缩站起,又被身边一个官差扶住,才勉强跟着众人进了官府。

嗯?

这不是秦家二公子吗?

此刻晴雨终于有机会看到这秦似面貌,不禁皱了皱眉。

在记忆里,他早就自缢房中,她还因此被当做灾星赶出家门,还此时又怎能来此鸣冤?

跟在后面,少女找准机会引了一道踪符落在此人肩膀之上,便牵着小妹站到一侧观庭了。

两侧官差站定,众人就位。

宋鸣坐到堂上,看看阳起和跟着他身后的籍耀还是默默没有反应,于是伸手拍下醒木。

清脆之声穿堂而过,打得秦似浑身一个激灵。

“堂下何人来此鸣冤?”

宋县官清清嗓子,照例出声。

“草...草民秦家秦似,今...今日来此是要为我管家鸣冤!”

“那秦家管家不是已成了妖邪作乱?当日人证物证具在,又有何冤屈要言?”

“不...不是!大人!您明察啊!”

秦似听到他这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连忙四脚着地地往前爬了一段。

“那妖邪之事,分明是有人陷害,”说着他偷偷看了眼阳起,面上露出惶恐之色,“我秦家老实本分,门中家丁各个身世清白,又怎能有妖邪藏匿其中啊!”

“你这一面之词让本官如何相信?”

“草...草民有左右邻里联名作保!这妖邪之事定与我家无关啊!”

晴雨默默听着,又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按理来说这妖邪之事官府是不愿意使其人尽皆知的。

这一点从宋鸣和阳起犹豫着上报之事就能看出。

她一直以为这神鬼之事在此世应多是传说之事,没想到这“死而复生”的秦似竟然还能为此找来担保。

秦似哆哆嗦嗦地从袖里取出文书上呈,那白晃晃宣上密密麻麻写满人名,还都有赤红画押。

宋鸣和阳起看了这文书脸色都有些不好。

这东西要是处理不好,恐怕是有人要借此大做文章的。

“那你且说说,又是为何冤屈啊?”

“草民要告那阳府阳起!这妖邪之事分明就是因他而起!”

秦似一咬牙,恶狠狠盯了一眼一旁观听的阳起,声音嘶哑。

“大人,我家与阳家素有不合,我家丁又是到他家旁才遭了害,定是他怀恨在心,要借此堕我家清名啊!”

你家有个屁的清名。

秦似这一番胡搅蛮缠让宋鸣嘴角直抽抽,堂上却又放着那份担保,他也不好轻断。

“你且说说,你又有何人证物证?”

“物证就是那妖邪尸体,至于人证...”秦似看向一边摸摸吃瓜的晴雨,恶狠狠一指,“就是这被我家扫地出门的灾星!”

少女听到这话,神色平淡地看了自己这“二哥”一眼,分明没有一点感**彩的眼神却让后者忽生一阵寒意。

“那...”宋鸣看了晴雨一眼,见对方已经提步走到堂下拱手相迎,于是清清嗓子继续问道,“秦姑娘,这秦家公子之言,你觉得如何?”

待她站到堂下之时,暗藏的妖邪果然按捺不住,一瞬施法袭来便想要霍她心神,却是一丝一毫没能近她的身。

等她再想顺着赤线抓去时,隐隐约约的联系又被后者果断切断。

倒是狡猾。

这已经是这妖邪第二次逃开她的追踪了。

虽说她向来不精于寻踪问迹之术,但两次为此还是让人有些恼火。

晴雨理理衣襟,又瞥了狗一般的秦似一眼,这才开口道:“一派胡言。””

“对对对,就是那阳...”

秦似听她开口心下先是一喜,连忙按“大人”给的剧本继续往下念着。

念着念着,他才从晴雨刚刚所说“一派胡言”四字中觉出味来,冷汗一瞬浸湿后背。

僵硬地转头,秦似便看到那青衫少女如渊目光,分明无波,此刻在他眼里却几近嘲讽。

大人!你误我啊!

“也就是说,你没有人证又没有物证喽?”

秦似结结巴巴地继续说着,脑袋几乎贴到了地面:“我...那两个官差!对!那天那两个官差大人还能作保!大人!请明察啊!”

一旁两个当日上门的官差赶紧撇清关系。

“屁!”

两个官差当天就被晴雨摘了邪气,此时还没被再染,听了这话,便立即开口否认。

“阳起大人忧国忧民,哪是你这种人能诬陷的?”

秦似又被这两个滑头一骂,更是抖如筛糠,嘴唇发白,不再有言语。

“你知道诬告是何等大罪吗?”

“草...草民不知...”

宋鸣看着他冷笑两声,四顾看看无人异议,便伸手从身前筒内甩出一根令箭。

木片当当当脆响落地。

“念你初次犯此,杖五,滚出去吧!”

且不提这秦家二公子被打得嚎叫连连之事,再说堂中三人。

“老师,我这表现如何?”

屏蔽四周,一行人又回了后院。

“你这要不是有晴姑娘帮着,恐怕凶多吉少。”

没机会出手的阳起撇撇嘴,不去看一旁宋鸣得了便宜就卖乖的模样。

“那秦似是死了的。”

晴雨思索半晌,口中冷不丁冒出一句,把旁边两人骇了一激灵。

“姑娘是恐责罚过重?我看他身板瘦弱,已叫人轻手,又都是老吏,不会出事的。”

宋鸣擦擦汗,顺着话头回答。

“非也,我是说那秦似原本就已死了,当日我听那两官差来请时提到此人就觉得有些怪异。”

“秦家二公子死讯先前我也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有发丧,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阳起此时也回过味来,思虑许久才开口。

“要不是方才姑娘提起,我也快把此事忘了。”

“二位还莫要唬我...”

宋鸣面色不好,脱了官帽,伸手又擦了擦鬓角汗水。

“其实刚刚那叔叔没影子哦?”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小妹此时也突然插了一句。

随着此话出口,分明烈日依然,院中温度却仿佛骤然降低几分。

宋大人此刻手上全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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