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起大人。”
身着官服的他却是先给阳起行了礼，之后才抬头。
“你我之间早无瓜葛，别误了自己前程！”
阳起冷冷说着，抬脚跨步下车，那马匹稍惊，却立即被籍耀牵住。
“大人，马车还请往这边暂歇。”
两个官差僵着脸上前，极不情愿地帮籍耀牵过马。
晴雨先下了马车，之后才稳稳抱住后面的小妹。
待她转到正面细细观察那县官，才觉得稍有惊讶。
刚才远观看不清楚，现在上前倒是觉了些异样。
“大人是武将出身？”
这县官穿着件文官官服，身也瘦，脸却黝黑，双手干裂而厚，其上还能隐约看见些老茧。
用水墨视觉看过去，那两官差身上亦有鲜红之色，独独这宋大人没有，倒有些奇怪了。
见晴雨两人身着道袍又与阳起同行，他随即又向这边一礼。
“在下宋鸣，想必姑娘就是那降服妖邪之人了。”
“做些小事，其根也未除，没想先捞了虚名。”
晴雨向他拱手回礼。
“这大人确实是武将出身，沧玄姑娘不必太过拘束。”
阳起在一旁冷冷搭话，又在“大人”两字上咬得很重，让那宋大人只能苦笑相应。
“阳大人...”
“哪有什么大人？”
“阳先生说的是，还请两位随我进里院相谈。”
阳起听他叫了先生，还是鼻子重重出气，待他恭敬伸手相请，这才提步跟上。
这两人一看就有什么过节，而且恐怕阳起还是其中地位较高的那个。
晴雨无语地牵起小妹跟上了那两人。
她就说那天县官相请，以阳起这性格，怎么就想着立即就去。
而且一路上即使他名声再差，官差也不敢刁难这贬谪之人，最多也只敢远远避开。
这其中缘由她倒能猜出几分，但果然还得当事人自己交代才来得有趣些。
到了里院，这所谓宋大人的住处布置更过分，除了小院绘花墙面还能看出些官气，其余陈设倒是和普通百姓家里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条件简陋，还请几位委屈一下了。”
他说着，钻进里屋取了两个草凳请几人坐下。
“你找我们所为何事？”
阳起倒是习以为常，眼神四处瞄瞄，找到一处架着水壶的炉子，自己提了煮着茶水，才开口询问。
“自然是为了那妖邪之事。”
宋鸣叹了口气，踢过一个草凳坐下，眉头紧锁。
“这有何难处，照常处理不就行。”
阳起拿起火钳，也不管这是夏季，在那火炉灰里四处刨刨，随即眼睛一亮，从里头夹出几个黑不溜秋的椭球，咕噜噜滚到一旁桌上。
“哪能照常处理，”宋鸣又是苦笑，看看晴雨二人，又看看阳起，这才开口回答，“在座都没有不知此事的，我就畅所欲言了。”
他说的“此事”自然指的妖邪之事，少女也早就好奇朝廷和仙道——或者说修仙界之间的关系，于是便细心听着。
“阳先生还任职的时候，妖邪之事就已经几乎未见了吧？”
“嗯...后面那几年基本没听过了，”阳起吹吹那黑球，看一眼好奇的小妹，待凉了之后塞给晴雨两个，“土豆，烤熟了顶香，我就不帮着剥壳了。”
其实这种烤土豆，晴雨更喜欢沾些酱来吃，不过这时代就没这种条件了。
“妈妈，这是什么哇？”
小妹扒拉两下母亲的道袍，刻意压低声音，音量却没有降下来。
“烤土豆，烫，待会儿我给你剥开吃。”
见女孩可爱的行为，晴雨忍不住把手上沾了的黑灰抹了一道在她的脸上。
小女孩呆呆地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毫无形象地擦擦嘴角，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母亲手里的土豆。
清冷可爱小道姑的形象完全被破坏了，见自己好不容易搭配出的形象被毁，晴雨也只能无奈地帮她剥剥土豆。
等众人分完食，宋鸣才又继续开口：“这是十年之内的第一起妖邪作乱之事。”
“应是第二起，”阳起吃完，双手拍拍灰，“上一起也是姑娘解决，却是涉及到我，恐朝中有人言说乞怜，便没有上报。”
宋鸣吃了一惊，长出一口气恢复平静：“那就是不能不管了。”
“你打算怎么管？”
“报上去。”
“等圣上奏感天地？”
“也没有其它好办法...”
“怎么就不能学着前朝培养自己的除妖人呢？”
宋鸣听到他这话又是一惊，伸手赶紧拦住，又四处看看，见没有耳目之类，这才松口气。
“阳大...先生慎言。”
“这也怕什么上天不喜？”
“神神鬼鬼之事，还是不说的好。”
阳起瞥了一眼眼前的县官，还想说什么，又见他苦笑不似作假，也只能作罢。
“那就报上去吧。”
“只能如此。”
晴雨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对话，又想起“天战”以及遮月之事。
绝天地通，果然没有自不现说得那么轻巧。
“阳大人，您就真打算一辈子留在这岭北之地吗？”
话说到这里，炉火也有些燃尽，宋鸣终是忍不住，向阳起拱手见礼。
“你来此地快一年，没听到外面那些人怎么称呼我吗？”
“这...”
“阳奸，阳鼠，阳剑...”阳起指指外面，语气平淡，把一个个极具侮辱色彩的词吐出牙缝，“到时候我就算回到朝中，有心人把这些事一上报，我就不是这般轻松样子了。”
“都是些市井闲言，我可从未信过。”
宋鸣面上苦涩愤恨不似作假，晴雨此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你不信就行？”
“圣上也不会信的......”
“圣上不信就行？”
“阳大人...慎言呐...”
晴雨在一旁默默听着，她一直觉得这些风言风语来得万分蹊跷，此时又见了一城鲜红如网，心下更是疑惑丛生。
“我想这些风言风语未必就一定是民间...”
少女斟酌片刻，缓缓开口，却没等她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擂鼓与哭天喊地之声。
“宋大人！宋大人！您得给我秦家做主啊！！！”
冤鼓震天，哭喊之声也凄惨万分。
阳起二人本想听听晴雨想说些什么，此刻却也只能作罢。
“那就待我出去看看是何冤情。”
“一起去，”阳起听见“秦家”二字又是冷哼一声，“估计来找我麻烦的。”
“恐怕非言啊...”
“我现在不跟你出去，待会儿就有人上报你徇私，信也不信？”
见宋鸣还想说什么，晴雨便起身拱手见礼：“就一同去吧，这秦家与我也多有牵连，却是要请大人明察了。”
“你这武官出身的倒反婆婆妈妈，这叫什么话。”
见宋鸣还是畏畏缩缩的样子，阳起忍不住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紧接着就起身大步往外走
“走吧！让老师我再给你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