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攥着腰间的酒壶,烦躁地踹开挡路的枯枝。夜风卷着衰藤的酸气扑在脸上,让他本就因药渣刺目的眼睛更不舒服。刚才被那埃利奥斯家的小废物撒了一脸药渣,现在左眼还泛着疼,看东西都有点模糊。
“队长,这林子也太密了,衰藤又多,万一……”其中一个佣兵声音有些颤,话没说完就被格雷狠狠瞪了一眼。
“万一什么?万一被那两个小子跑了,瓦伦家那个小混蛋不得把咱们剁八段扔去喂狗?”格雷骂道,又灌了口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才勉强压下心里的火气,“刚才哪个王八蛋说找到他们位置的?现在绕了半个时辰,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旁边的老佣兵赶紧打圆场:“队长,这坡底林子本来就绕,衰藤又挡路,那两个小子肯定藏得很严实。再往前走走,说不定就能看到痕迹了。”他说着,用刀背拨开缠在腿上的衰藤,叶子边缘的暗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刚才新来的那个老弟就是蹭了点汁液,现在还在坡顶抽搐呢。他们两个从坡顶滑下来,不可能一滴也没沾到,指不定在哪躺着。”
提到那个受伤的佣兵,格雷的脸色更沉了。本来五个人的队伍,现在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抽搐不止,剩下他们三个还得在这破林子里钻来钻去,要是再抓不到人,他这个小队长的位置真就保不住了。
“你去前面探路,给自己裹严实点,把挡路的东西全砍了!”格雷指了指前方更密的矮树丛,“老登,你跟在他后面,注意看有没有脚印。我断后,谁要是敢偷懒,老子先砍了他!”
那名年轻的佣兵不敢反驳,攥紧手里的宽刃刀就往前挪。扒开干草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生怕错过任何痕迹。刚才格雷说过,那两个小子一个重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会留下脚印或者血迹。
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刀顿在半空中:“队、队长,你看这个!”
两人赶紧凑过去,顺着托姆指的方向看。月光下,地面的落叶有被踩过的痕迹,还沾着几点暗红的血渍,旁边还有一根断了的粗木勺柄,勺头上沾着点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炼金失败的药渣?
“终于找到了!”格雷的眼睛亮了,刚才被药渣刺目的火气瞬间被找到目标的兴奋压了下去,“这药渣就是那小废物撒的!他们肯定就在附近!”
格雷没管那么多,握紧宽刃刀就往树丛里钻:“管他们藏在哪!搜!只要找到人,先废了这两个小混蛋,再把他们一块儿活捉!”
一老一少两名佣兵赶紧跟上。格雷走在最前面,用刀砍开挡路的树枝,刀刃划过衰藤时,还会溅起几点深绿色的汁液,他下意识地往后躲,刚才那个小老弟的惨状还在眼前,他可不想被这东西沾到。
年轻的佣兵跟在最后,心里越来越慌。他总觉得这林子里静得吓人,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砍树枝的声音,连虫鸣都没有。而且周围的衰藤像是活的一样,藤蔓缠绕在树枝上,叶子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像在盯着上钩的猎物。
“队长,要不……我们再小心点?”他忍不住开口,“这地方万一有陷阱……”
“陷阱?两个丧家之犬能设什么陷阱?”格雷嗤笑一声,刚想继续往前走,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是一根隐藏在落叶下的细藤,藤条很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什么破玩意!”格雷骂了一句,抬脚就要踹开那根藤,却听见“哗啦”一声,头顶突然掉下来个东西。是个破陶罐,里面装着黑乎乎的液体,其中混杂着一股酸腥的味道,一下子让格雷心头警铃大作。
液体瞬间泼了格雷一身,他刚想骂,就觉得整个上半身开始发麻,麻意顺着自己的脑袋迅速遍布全身,连握刀的手都开始发僵。
“这、这是什么东西?!”格雷惊得大喊,想甩掉身上的液体,却发现手臂越来越麻,几乎抬不起来。想要张嘴继续说话,却连舌头也抬不起来了。
“是衰藤汁液!还有……还有之前的药渣!”老佣兵认出了液体里的东西,脸色瞬间白了,“他们把药渣和衰藤汁液混在一起了!队长,你麻烦大了!”
格雷想甩掉身上的汁液,可手臂已经麻得不听使唤,这麻痹效果发挥的速度快的有些过头了,只能眼睁睁感受着麻意蔓延到胸口和脚底,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心里又惊又怒,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只会撒药渣的小废物,竟然还会设陷阱!
就在这时,旁边的树丛突然传来“沙沙”声,老佣兵瞬间握紧刀柄,一刀空挥出去的同时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谁?!出来!”
树丛的叶子被刀风掀起时,尤里安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攥着最后一个药渣汁液包,指节捏得发白,连后背都贴紧了湿冷的树干。
“别躲了!老实出来,我还能让你不遭那么多罪!”老佣兵举着刀,一步步往树丛逼近,刀刃在月光下划出冷光,“就凭你这点小聪明,还想跟我们斗?”
旁边那个年轻的小伙也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两步,却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已经瘫在地上的格雷。队长还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浑身麻痹,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用眼神瞪着他们,像头被困住的野兽。
他心里发虚,刚才被汁液溅到腿的麻意还没完全退,现在看见树丛里的动静,总觉得暗处藏着更多陷阱,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
尤里安深吸一口气,手中是他最后分装的小包,他盯着其中一人的脚,那小子的腿还在一瘸一拐,显然是之前的麻痹没完全好,反应肯定比平时慢。他闭紧眼睛,猛地将药渣包扔了出去,手一抖,包没砸中,却落在了两人中间的落叶堆里,“啪”地摔开,酸腥的汁液溅在了两人未包裹严实的脚踝上。
“啊!我的脚!”那人惨叫一声,瞬间就觉得小腿麻得像灌了铅,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摔在地上。他想爬起来,可麻痹感顺着脚腕往上窜,很快就蔓延到膝盖,连挣扎都变得费劲,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迅速失去感觉,眼泪都快吓出来了:“队长!大叔!我动不了了!”
“该死的!”老佣兵又气又急,突然觉得脚踝一紧,是根缠在落叶下的衰藤!他赶紧抬脚想甩开,却发现藤蔓早被尤里安用细藤绑在了旁边的树根上,深绿色的汁液崩了他一脸,整个人在短短的数秒内就翻了白眼,“扑通”一声仰倒了过去。
尤里安躲在树丛后,手心全是冷汗。刚才扔包时他不小心蹭到了树汁,指尖同样麻得发僵,但最多也就一条胳膊没法动弹,比地上那三个人状态要好的多。
当他从树丛后探出头时,老佣兵仰倒在落叶堆里,胸口起伏微弱,显然是被衰藤汁液呛得晕了过去。另一个躺在地上,小腿已经完全僵直,眼泪混着泥土糊了满脸,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哼唧。只有格雷还睁着眼,死死盯着他,眼神像要吃人,却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呼……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能耐动动眼睛,幸好唯一一个陷阱是他踩的。”
尤里安长出了一口气,试图活动一下麻痹了的胳膊,确确实实抬不起来一点。这药渣混合着衰藤的麻痹性居然这么猛,比书上写的效果好像还要好一些。
看着地上倒的横七竖八的三人,尤里安嘴角翘起,踩在那名年轻佣兵的腿上笑道:“脚麻吗?”
那佣兵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叫……叫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确认了一下。
“这都听不清?我说啊,脚麻吗?”
那名年轻的佣兵愣了许久,最后一副忍辱负重的表情,带着极度不甘的屈辱表情咬牙道:“妈……妈妈…”
尤里安踩在年轻佣兵腿上的脚瞬间僵住,整个人懵在原地。他本来是想装一把,结果对方来了这么一句,脑瓜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叫我啥玩意儿?”尤里安愣一会儿,脑子里这才反应了过来:“我去……你跟我这搁这认亲呢?你小子难不成玩过那款游戏?”他弯腰用树枝戳了戳佣兵的膝盖,“我问你脚麻不麻,不是问你想喊谁!而且我一个大老爷们,要喊你也得喊我一声爸爸呀!”
年轻佣兵憋得脸通红,眼泪还挂在下巴上,委屈得不行:“我、我腿麻得像断了…而且,是你让我……”
尤里安被这理由噎得没话说,收回脚,刚想再吐槽两句,就见格雷还在地上瞪着他,眼睛都快瞪出血了。看着那快从眼眶里飞出来的双眼,尤里安耸了耸肩。
“别瞪了,再瞪你也动不了。”尤里安摸出之前剩的破布团,蹲到格雷跟前,想把他嘴堵上。结果手笨,布团塞得太偏,一半挂在格雷嘴角,活像叼了块破抹布。格雷气得眼球都快凸出来,嗓子里发出怪异的喉音,听起来竟有点滑稽。
“行了行了,你再呜呜也没用。”尤里安拍了拍格雷的肩膀,没忍住笑出了声,“谁让你非要追我们,这叫自食其果。”
他刚想站起来去找瑞尔,转身时没注意身后的衰藤,脚一勾差点摔个狗啃泥,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树干。左臂的麻意还没退,用另一只手抬起来像举了块铅,他这才想起自己也是个“半残”,赶紧收敛了嘚瑟,将三人身上有用的东西全部掏走后往瑞尔那边赶。
“妈!我腿还麻!”身后传来年轻佣兵的哭喊,听上去很惨,但这话……就很怪。
“你就搁哪喊妈去吧!让你丫自生自灭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