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月近日心绪不宁。
那种刻意维持的状态，似乎并未带来预期的平静，反而像一层越绷越紧的茧让她无端感到窒闷。
尤其是每当神识不经意扫过，看到那个在角落里默默做事身影越发单薄的小丫头时，一种莫名的烦躁就会悄然滋生。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苟命策略执行得这么到位，我怎么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反而有点……心虚？”
“疏月你清醒点这是女主是高风险人物，保持距离！
为了驱散这种不该有的情绪，她决定去后山寒潭静坐。那里寒气最重或许能让她冷静下来。
寒潭位于竹林最深處，灵气浓郁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疏月褪去外衫，只着一件单薄的雪色中衣，步入潭边浅水处，盘膝坐下任由冰冷浸透肌肤，试图冻结那些纷乱的思绪。
月光洒在她身上，中衣被水浸湿，隐约勾勒出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腰身和优美的背部曲线。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她白皙的颈侧，几缕沾在脸颊，平日里清冷绝尘的容颜，在月光与水汽的晕染下，透出一种惊心动魄又易碎的美感。
她闭着眼，长睫沾着细小的水珠微微颤动，仿佛栖息在冰雪之上的蝶。
她太过专注于对抗内心的纷扰和身体的寒意，以至于未曾留意到。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鬼使神差地 一步步靠近这里。
晴晚是循着一株罕见的月莹草而来的。这灵草只生在极阴寒之处，是炼制某种宁神丹药的主药她记得长老似乎提过一句需要。
她找了好久，才推测寒潭附近可能有。
当她拨开最后一片竹叶，看到寒潭中的景象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月光下水雾中，那人……是师姐？
不，是长老。
可……那样的长老，是她从未见过的。
没有了平日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湿衣贴附，青丝蜿蜒，侧脸在月光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带着一种脆弱而迷人的吸引力。像月下悄然绽放又沾着露水的昙花。
清冷，孤寂，却美得让人心尖发颤，移不开眼。
晴晚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她害怕会被听见。
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烧得她耳根通红。
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这是大不敬！
可她的感觉脚像被钉在了地上，目光贪婪，痴痴地流连在那幅绝美的画卷上，无法挪动分毫。
疏月终究是修为高深即便心神不宁，如此明显的注视也很快将她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眸中瞬间覆上寒霜，厉声道：“谁！”
待看清是晴晚时，她的脸上闪过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她怎么在这里？看到多少！"
晴晚被那冰冷的呵斥吓得一颤，从痴迷中惊醒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低下头：“长，长老……对不起……我，我是来找月莹草的……不知您在此……我这就走！”
她语无伦次，转身就想逃。
“站住。”疏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晴晚身体僵住，背对着她，不敢回头肩膀微微发抖，既是害怕，也是因为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带来的强烈冲击。
疏月从寒潭中起身，灵力微运蒸干了衣衫和头发，重新恢复了那副清冷不可侵犯的模样。
她走到晴晚身后，距离保持的不远不近，声音平淡：“找到月莹草了？”
“还，还没有……”
“既然如此，便继续找吧。”
疏月淡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找到后，送去惊鸿殿。”
她说完便要从晴晚身边走过，准备离开。
“必须立刻离开！这气氛太诡异了！
”
就在她经过晴晚身侧的那一刻。
许是月光太朦胧，也许是方才的画面冲击太大，也可能是连日来的委屈，思念，崇拜，以及那深埋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悸动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晴晚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拽住了疏月一片袖角。
动作小心翼翼，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微弱，却足以让疏月瞬间停下脚步。
疏月身体猛地一僵霍然转头，看向那只拽住自己袖角的微微颤抖的小手，再看向晴晚。
晴晚也抬起头看她，眼眶红得厉害，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长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软得不像话，
“我……我真的……很让您讨厌吗？”
这句话，她憋在心里太久太久，此刻终于问了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卑微的期待。
疏月心头剧震！
“来了来了死亡提问！标准送命题！怎么答？说讨厌？会不会太伤人了直接黑化？说不讨厌？那之前做的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看着晴晚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内心那层坚冰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
疏月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袖子，冷声呵斥。
但就在她动作之前，晴晚仿佛耗尽了所有勇气拽着她袖角的手微微用力，像是寻求支撑般脚尖踮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一个极其轻柔又凉意的仿佛幻觉般的触感，猝不及防地落在了疏月的唇角。
那么轻，那么快，像一片雪花悄然飘落瞬间融化。
只有一刹那的柔软和微凉。
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少女的清甜气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竹叶停止了沙响，月光凝滞在空中。
疏月猛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
晴晚也彻底僵住了，她似乎被自己大胆的举动吓傻了，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慌和无措。
晴晚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脸颊红得几乎怏滴出血来。
“对，对不起！长老！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她语无伦次眼泪还是滚落了下来，转身就想逃跑。
“站住！”
疏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冰冷但带这次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晴晚吓得立刻停住，背对着她瘦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等待着一场雷霆之怒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没有到来。
身后一片死寂。
只有清冷的月光，和彼此清晰可闻的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疏月站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一闪而逝的柔软微凉的触感。
她的心跳得飞快，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悸动席卷了她，几乎冲垮了她惯有的冰冷面具。
“我的初吻！！！”
“亲了？！被亲了？！虽然只是嘴角……但也是亲了啊！女主亲了恶毒女配？！这剧情歪到姥姥家了！救命！我现在该怎么办？！灭口吗？！还是叛逃宗门？！”
她看着晴晚那副吓得快要晕过去的样子，所有斥责的话堵在喉咙里，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最终，她只是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将翻腾的情绪死死压下去，声音绷得紧紧的，听不出喜怒，只有极致的冷：
“……月莹草，不必找了。”
“立刻回你的住处。今夜之事，若敢对外透露半分……”
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之意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胆寒。
说完，她不再看晴晚一眼身形一闪，如同受惊的月影般，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清冷的月光和弥漫的寒潭雾气。
晴晚独自一人僵立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缓缓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脸上刚褪尽血色又迅速涌上滚烫的红晕。
她……她竟然……
巨大的后怕和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但与此同时，心底最深处，却又有极其微弱又扭曲心意和不容于世的甜意悄然蔓延开来。
而洞府内，疏月背靠着紧闭的门，缓缓滑坐在地上一向清冷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无措的表情。
她抬手，指尖再次抚过唇角。
“ ……完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事情大条了。
那刻意拉开的距离，不仅没有增加反而……朝着更加危险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彻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