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回自己简陋的居所,心脏依旧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
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些许冰冷的柔软触感,
长老的唇角……她竟然……
巨大的羞耻感与恐惧感几乎将她吞噬。
长老最后那句话带着未尽的威胁。
她害怕极了,害怕明日醒来就会被彻底逐出惊鸿峰,甚至更糟。
可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加汹涌而又清晰的情感,在心中疯狂滋长。
是长老在寒潭中月下独坐的惊鸿一瞥,那份易碎又极致的美深深烙印在她脑海。
是长老虽冰冷,却一次次或直接或间接的维护。 是那寂灭一剑的风华让她仰望且心折。
更是方才她鼓起全部勇气靠近时,长老虽然震惊,却并未……真正伤害她。
那句威胁此刻细细回味,与其说是怒斥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慌乱的掩饰?
一个邪到让她自己都浑身发抖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嫩芽顽强地钻了出来。
长老她……是不是,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讨厌我?
如果真的厌恶至极,以长老的修为和性子,方才那一刻足以让她死一百次了。
可长老没有。
她只是……逃了。
像自己一样,慌不择路地逃了。
这个念斗像一道光,照亮了她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阴霾。
所以那些冷漠,那些无视,那些苛责……或许,并不是真的?
为什么?
为什么长老要这样做?
晴晚想不明白。
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那颗早已不由自主偏向长老的心。
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慌之后,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变得更加坚定清晰。
她确认了。
不仅仅是崇拜,不仅仅是依赖。
那是……倾慕。
是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守护,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会心跳加速也会酸涩难言的……倾慕。
对象是同样身为女子的,高高在上又清冷如月的胧月长老。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绝望,却又有一种诡异的解脱感。
仿佛一直蒙在心头的迷雾终于散去,虽然前路是更加艰难的万丈深渊,但至少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不行……不可以……”她把自己深深埋进膝盖里,无声地呜咽。
这是违逆,是妄想,是会万劫不复的。
可是……心,已经收不回来了。
那一夜,晴晚彻夜未眠。
各种情绪在她心中反复交织冲撞。
第二天,她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态战战兢兢地出现在惊鸿殿外,准备接受最终的审判。
然而,一切如常。
疏月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指令传来。
仿佛昨夜寒潭边那石破天惊的一幕,只是一场她独自臆想出来的幻梦。
这种风平浪静,反而让晴晚更加忐忑不安。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疏月似乎彻底将她当成了空气,连之前的无视都升级了,变成了彻底的“不存在”。
惊鸿峰安静得可怕。
晴晚在煎熬中度过每一刻。她宁愿长老出来痛斥惩罚她,也好过这样无声又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种情绪的巨大波动和内心的激烈挣扎,反而意外地激发了她某种潜能。
她无法静心打坐,便只能将所有精力投入到练剑和完成杂役之中。
她比以前更加拼命仿佛只有身体的极度疲惫,才能暂时压制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反复回忆着疏月那“寂灭”的风采,回忆着谢流云与长老论剑时提到的只言片语,回忆着长老练剑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流转的剑意。
那些曾些难懂又遥不可及的东西,在她强烈的情感驱动和前所未有的专注之下,竟然变得清晰了一些。
爱慕令人卑微却也令人勇敢,更令人……想要拼命追赶那个人的脚步,哪怕只能靠近一丝一毫。
这一日,她在练习基础剑法中最基础的一式“掠影”时,心中想着的却是长老在寒潭边起身时,那被水浸湿的衣袍勾勒出的流畅而蕴含力量的腰线弧度,以及月光下那惊心动魄的侧影。
心随意动。
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自然而然地流转起来,灌注于手中普通的铁剑之上。
嗤!
一剑刺出,速度并未快多少角度也依旧是那个角度。
但剑尖之上,却骤然凝聚起极其微弱的……清冷之意!
仿佛一线微不可见的月华,附着于剑尖,带着一股锐利而冰冷的穿透力!
虽然微弱得转瞬即逝,但
啪!
不远处一株翠竹上,一片飘落的竹叶,竟被这道微弱剑气精准地从中划开,分为两半,切口平滑无比!
晴晚猛地收剑,愣愣地看着那分成两半缓缓飘落的竹叶,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铁剑。
刚才……那是……
剑气!
虽然微弱得可怜,但那是实实在在的由自身灵力激发而出的剑气!
是炼气期修士几乎不可能做到的!
她……她竟然练出了一丝剑气!
剑气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忐忑和压抑!
不是因为实力微不足道的提升,而是因为……她似乎,终于摸到了一点点的门道!一点点的,能够靠近那个人的……可能?
就在她心神激荡望着那两半竹叶出神之际,一道清冷的传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灵力运转过于凝涩,心神浮躁空有其形,未得其神。静心凝神意随剑走,而非剑随意乱。”
是长老的声音!
晴晚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望向惊鸿殿的方向,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长老……在看着她?
还在……指点她?
虽然是指责,是批评。
但这一刻,这冰冷的传音,听在晴晚耳中却宛如天籁!
长老没有彻底放弃她!
甚至……还在关注着她的修炼!
酸涩感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动力!
“是!长老!弟子谨遵教诲!”
她对着惊鸿殿的方向,大声地带着哽咽回应道,眼中重新燃起了璀璨的光芒。
她再次握紧铁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绪回忆着长老的指点,将全部心神沉入剑中。
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生涩,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因那份隐秘情感而生的坚定力量。
惊鸿殿内,疏月收回神识面无表情。
“……啧,居然这就摸到剑气边了?这天赋……原游戏里明明没这么早!难道是我蝴蝶效应了?还是说……因为昨天受了刺激?”
“等等,我干嘛又要指点她!说好的冷处理呢?疏月你这个猪脑子!”
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感到极度不满。
但方才,看到那小丫头竟然误打误撞凝出一丝微弱的带着点她剑意味道的剑气时,她确实……惊讶了。
甚至有那么些……欣赏?
“不行,打住!欣赏个鬼,她是女主!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时日不多了。”
疏月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然而,看着水镜术里那个重新振作起来,练剑练得更加拼命眼神亮得惊人的小身影……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看似坚固的苟命防线,正在从内部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而裂缝的名字,似乎就叫……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