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峰的日子,在一种刻意维持冰封般的平静下,暗流涌动。

疏月完美诠释了何为“冰山长老”。她不再对晴晚厉色因为那显得过于刻意,反而采取了更彻底的方式无视。

她不再给晴晚布置那些刁难人的任务,而是将晴晚的存在彻底透明化。

所有指令通过一道冰冷的传音符下达,内容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情绪:“药圃灵植需施云雨诀,时辰卯时三刻。”

“惊鸿殿内藏书阁书架需除尘,玉简顺序不得错乱。”

疏月不再与晴晚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即便在惊鸿殿外偶遇,她的目光也会毫无波澜地从晴晚身上滑过,仿佛看到的只空气径直离去,不留下一丝涟漪。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之前的苛责更让晴晚感到窒息。

她宁愿长老骂她罚她,至少那证明她还在长老的视线之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师姐……真的……再也不看我了吗?”

而另一边,对于柳清絮疏月则采取了一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敷衍态度。

柳清絮依旧时常来访带着各种名目。

疏月不再明确驱逐但也绝不热情。

她允许柳清絮待在惊鸿峰,但大多时候只顾自打坐或练剑,对她带来的灵果,仙茗,剑谱兴趣缺缺。

偶尔回应也仅限于“嗯”,“放那儿吧”,“此路不通”这类的短语。

她甚至偶尔会“利用”一下柳清絮。

比如,当她在峰前练剑时,察觉到晴晚躲在远处偷偷观望。

“哼哼,小丫头还以为我发现不了你?”,

疏月会突然停下,对着旁边喋喋不休的柳清絮极其简短地提点一句:“手腕过低,灵力运转滞涩。”

这句话与其说是指导柳清絮,不如说……更像是在借柳清絮之口纠正某个偷学者的错误。

当然,她的表情依旧是冷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柳清絮受宠若惊,连忙调整。

而远处偷看的晴晚,则会猛地一怔下意识地对照自己的姿势,然后黯然神伤:“原来……长老宁愿指点柳师姐,也不愿亲自教我吗?”

疏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完美!既维持了高冷人设,又间接打击了晴晚的好感度,还敷衍了柳清絮!我真是个天才!

这一日,天衍剑宗的谢流云再次来访。

相较于上次的正式挑战,他此次姿态放得更低言明并非切磋,而是真心求教。

他带来了宗门内几位长老对“寂灭”的研讨疑点,态度诚恳执弟子礼甚恭。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还带着“学术交流”的正经理由。

疏月虽不耐却也不好直接赶人,只得在惊鸿殿前的石亭内接待了他。

两人相对而坐。

谢流云侃侃而谈,提出的问题也确实切中要害,显露出极高的剑道素养。

疏月大多时间沉默聆听,只在关键处言简意赅地点拨一二。

她的声音清冷神情专注,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清绝得不似凡人。

这一幕,恰好被奉命来送新采灵茶的晴晚看到。

她端着茶盘愣在原地。

亭中,长老与那位谢道友相对而坐。

谢道友风度翩翩言辞优雅,长老虽依旧清冷却并未排斥,偶尔还会回应几句。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同一层次修行者才有的默契与氛围。

那样耀眼,那样……般配。

而自己,就像个误入仙境的凡人,卑微而格格不入。

晴晚只觉得心里酸涩得发疼。

自卑,羡慕,还有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一种混合各种心思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不敢上前怕打扰了那份和谐,更怕看到长老投来冰冷的的目光。

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要悄悄退开时,柳清絮的声音娇笑着插了进来:

“呀,谢道友又来向胧月姐姐请教了?真是勤勉呢!”

她无视了晴晚,径直走向石亭自来熟地坐下,“正巧我新得了一曲《静心梵音》,或许对二位论剑有所助益?”

她说着,竟真的取出了一架小巧的古琴纤指轻拨,悠远空灵的琴音缓缓流淌而出,试图强行融入那二人之间。

谢流云鼻子轻微皱了皱,显然不喜被打扰,但碍于礼节并未说什么。

疏月更是直接闭上了眼周身寒气骤升,显然极度不悦。

“一个还没走又来个更吵的!还有完没完当我这是茶楼吗?”

亭内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晴晚站在不远处看着亭中诡异的三人组合:风采卓然的谢道友,努力表现却显得多余的柳师姐,以及明显不耐闭目养神的长老。

她突然觉得自己那点小小的酸涩和失落,在这样的场景下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她最终还是没有上前,默默端着已经微凉的茶转身离开了。

背影落寞而孤单。

而亭中,柳清絮的琴音并未持续多久。

疏月忽然睁开眼,看也没看柳清絮只对着谢流云,声音冷冽:“剑心通明,何须外音?杂念纷扰反落了下乘。”

这话看似在对谢流云说,实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柳清絮的表演。

柳清絮抚琴的手指猛地一僵琴音戛然而止。她的脸瞬间涨红羞愤难当。

谢流云眼中充满钦佩拱手道:“仙子所言极是,是流云着相了。”

他再次深刻感受到这位胧月仙子,性子虽冷但于剑道一途,却纯粹得容不下半点杂质和虚浮。

疏月淡淡点头,起身:“今日便到此。”

竟是直接送客了,连柳清絮一并包括在内。

谢流云从容告退。

柳清絮虽不甘却也不敢再纠缠,只得悻悻离去。

终于清静了。

疏月独自站在石亭中,揉了揉眉心。

“总算都走了……应付这些人比练剑还累!嗯……刚才好像看到晴晚那丫头来了又走了?”

“茶也没送……算了,走了也好省得看了心烦……不对,我干嘛要觉得心烦?”

她下意识地朝晴晚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竹影深深,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一阵山风吹过,带来几分凉意,也吹皱了她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

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淡淡烦躁感,萦绕不去。

她似乎成功地将所有人都推远了。

但为什么……并没有感到预期的轻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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