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套青竹桌椅，当场摆好、坐下。
随后又取出青布旗幡、笔墨纸砚，提笔写下“悬壶济世，分文不取”八个大字。
一旁，徐念卿并没有坐到专门留给她的竹椅上，而是围着林墨转起了圈，用好奇的目光紧盯着他的脸。
林墨将旗幡竖起，瞥了徐念卿一眼。
“你在干嘛？若是不想坐，我把竹椅收回去了？”
闻言，徐念卿拍拍屁股坐下身，胳膊撑在桌案上托腮看着他，睁着大眼睛，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嘴角却是狡黠地勾起。
“哎呦喂，我们的魔——咳咳，我们的林大人心善，见不得人间疾苦啊。”
“嗯，你说得对。”
林墨并未反驳，心中默默思量着。
积赞功德的方式有很多，但眼下最为可行的路子，无疑就是他正准备做的——救死扶伤。
更何况，天魔宗顶级的魔功邪术，在逆炼之后，救治的效果亦是奇佳。
不过先前他在宗门之时，为了说服徐念卿，所逆炼的两门术法都与神魂有关。
而寻常的求医之人，身负的伤势大都见于肉身。
嗯……最后一次机会，就用在《祭血化魔咒》上吧。
就在他准备让系统进行逆炼的时候，徐念卿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腰间。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自认为已经摸清了林墨的习惯——每次长时间的走神或者闭目沉思之后，他都会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林墨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不然呢？”
不知为何，他多年来一直死死挤压在心底、不愿为人所知的疲惫与脆弱，在此刻竟是悄然漫上心头。
让他的语气一反常态，带上了几分委屈与落寞。
“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那么脆弱么？”
“当初在风月宫，我费尽了口舌，跟你摆事实讲道理，就为了保下你的小命，你不信。”
“现在我说自己要给人义诊，摊子都摆好了，你还是不信。”
林墨话说到一半，突然伸手按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揉乱了她柔顺的发丝。
“你这个傻女人，有些话我不明说，你是真听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或者说，你心中其实一清二楚，但就是想要质疑、反驳，给我添堵？”
正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徐念卿听到林墨的这番话后，心中猛然一颤。
其实她心里早就明白了林墨本善的底色，否则当初在风月宫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结下那同心共感印。
只不过一想到他那天魔宗魔子的身份，徐念卿就忍不住想要出言调戏。
可眼下……
这样的称呼和动作，即似埋怨又像宣泄，还带着几分亲昵宠溺的意味。
她一时竟忘了言语。
林墨见徐念卿呆愣的样子，忽的一笑。
“要不，咱们两个都同意一下，把同心共感印那互通心念的功效给开了，好让你亲身体会一下我的心意？”
徐念卿本就有些心慌意乱，听得这话，顿时羞红了脸。“不行，谁、谁要跟你心念相通啊～”
她捂住滚烫的脸颊，摆出一副羞涩难堪的姿态，却又悄悄留出了一丝指缝。
见徐念卿这般反应，林墨也不再为难她，而是沉下心神，用掉了最后一次逆炼的机会。
【成功逆炼术法《祭血化魔咒》】
【成功获得术法《愈息往生咒》】
【功效：催生机、愈伤病、肉白骨】
与此同时，他们正对面的春风堂内。
一位小伙计注意到了两人的摊位，扭头跑进了里屋。
不多时，肥头大耳的老板娘款款走出，落座于柜台内，目光有意无意间看向街对面。
随后，她瞥了一眼正站在自己面前、满心期待着邀功得赏的小伙计，冷哼一声。
“悬壶济世，分文不取？”
“哼，装神弄鬼。”
她抚摸着自己那满是胭脂水粉的老脸，似乎完全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不过是又一个想要借我们春风堂的势，给自己扬名的家伙罢了。”
“哪家同行派来的棋子？还是说，只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小子？”
她随手扔出一株药材，打发了给她通风报信的小伙计，随后饶有兴致地翘起腿来。
“你且去忙吧，我倒是要亲自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又有几分真本事。”
然而林墨对春风堂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愈息往生咒》到手后，他就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对于修士来说，除了本身的修为境界以外，最重要的“底蕴”是什么？
无疑是功法。
而功法，严格来说只是一个统称，细究起来，它包含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其一，本命功法。
本命功法乃修行根本。
参悟它的过程，便是在体内气海中凝聚、刻录对应“印记”的过程。
有了功法印记，日后运用真元之时，流经此印，便能被其赋予对应的特性。而平日修炼之时，吸收入体的灵气流经此印所转化而成的真元，也会更多、更凝练。
其二，术法神通。
术法神通则为真元运用之法门。
以神识为引，调度体内真元流经特定的经脉、暂存不同的窍穴，并辅以手印、口诀或各类法宝，释于体外，以化为种种玄妙。
攻伐、防御、遁逃、困敌、观测、疗伤，皆赖于此。
修士们认定了自己所要走的道途后，参悟的本命功法和修习的术法神通，最好是要属性契合，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当然，人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于寻常散修而言，功法与术法之间，不相逆就不错了，哪还能挑挑拣拣？
凑合着用得了。
而名门大派则有所不同。
凡是那些源远流长的家族、宗门、圣地，其立身之基，除了核心功法外，还要有一整套与之相配的术法神通。
最好还要属性契合、风格一致、功效全面。
像林墨出身的天魔宗便是如此。
本命功法为《天魔戮世经》，配以《祭血化魔咒》《噬魂炼怨诀》这等用于杀伐的术法神通。
而《锁灵驭魂印》《采阴补阳术》这类，则是属于日常使用的旁门左道。
虽然与核心功法的契合程度稍稍低了些，但胜在足够好用。
毕竟魔道修士，怎能少的了一些驭人、用人的手段？
更有诸多魔道的术法神通，各具玄妙，只不过他还尚未来得及一一修习。
它们都被刻录进了传功玉简，静静地躺在林墨的储物戒中。
想到这儿，他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
若他甘愿沿着宗门铺就的路子走下去，这套体系完备、品阶绝顶的魔道传承，足以支撑他一路坦途，直至问鼎巅峰，又何须为功法术法之事忧虑分毫？
然而，他此刻所思所想，所求所行，于天魔宗而言，却堪称是大逆不道。
观念相悖，属性又怎会契合呢？
林墨接下来救死扶伤要用到的术法，那可都是经由系统逆炼而成、完完全全与他的本命功法相冲的。
毕竟系统的免费逆炼次数只有三次，他如今已经都用在了三门术法上。
《天魔戮世经》尚未来得及逆炼，气海中，魔功印记横亘在正中央，漆黑凝重。
当然，这也并非意味着没办法用正道术法了。
用还是能用，只不过有些麻烦——
需得在调度真元时，小心翼翼地不去流经魔印，方能得到不沾染任何特性的纯净真元。
如此，虽然这些纯净真元对于逆炼后的功法没有任何威力加持，但至少不会属性相冲、反噬自身了。
先前说服徐念卿时，他便是通过这种方式，运用的两门逆炼后的术法。
虽然颇为耗费心神，但用于应急倒也足够了。
然而他如今要积德行善，少不了要频繁运用正道术法。
这个难度自然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啊！”
“在攒够逆炼《天魔戮世经》的功德之前，需得找一门中正平和的正道功法，暂且先用着。”
想到这儿，林墨睁开眼，目光落回了身旁正透过指缝偷偷看着自己的徐念卿身上。